龙山县人民医院的住院部四楼,林霖与秋草、小萱三人,惊魂未定的出现在十五号病房的门口。
他们定了定神,敲开门,里头有人声音淡淡的说了句“请进。”
那人见到龙玉萱时,却忽然坐了起来:“你怎么来了?”
果然里头的病人便是童老师,龙玉萱眼见他比之去年消瘦了许多,脸颊微微塌陷,显得颧骨更高。
往常带着的那副玳瑁框厚底眼镜,此时搁在旁边的小柜子上,未戴眼镜的童老师微微眯着眼睛,本来不大的双眼更显无神。
他左手扎着针挂输液袋,右手则搁在被子之上,龙玉萱突然见他这副模样,简直快要哭出来。
她忙走上前拉住童老师的手,却一下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,林霖见此,连忙走上去说道:“你好,我们是小萱的朋友,这次特地来看望。”
说完,递上一束鲜花,童老师道谢,将花搁在旁边柜台上。
只是他很奇怪,明明是在医院楼下便能买到的鲜花,却仿若经历了一场奔波一般,原本挺拔的茎干部分弯曲,花瓣也掉落了几片,外头的塑料纸更是皱皱的。
见童老师注意到,林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说道:“刚才摔了一跤,真是见笑了。”
其实哪里是什么摔了一跤,方才他们三人好不容易乘车来到医院门口,由大厅进入时,便见旁边有人在喧闹。
小选去服务台询问住院部的位置,林霖则忍不住瞟了那热闹的中心,常言道,不是冤家不聚头,他一眼便认出那两个人拉扯着的光头胖子,不是谢老板还有谁?
秋草方想起,自己因在路西百货对谢老板用了法术,而被上头数落了一顿。那时阿笛应上级要求找出来的一份谢老板的资料上,的确写着他的常住地址之一便在龙山县。当时未想起来,这两家住在对门的仇敌,竟还是老乡。
龙玉萱此时也问好了地址向他们走来,她朝那边望着走了几步,脚步也忽然止住。
秋草知道她是认出了谢老板,忙迎上去,只听得旁边两个院里的护士正在窃窃私语。
“这人怎么了?”
“啧啧啧,听说原来还是个大老板呢,一下子赔光了呗,身败名裂以后就疯了,逢人便问要不要吃海鲜。”
果然,那谢老板好不容易挣脱了身旁的陪护,冲到一位颤颤巍巍的老人面前,十分兴奋的问道:“要不要来我家吃海鲜?味道可好了,我给你打八折,怎么样?”
那老人似是被她吓到了,哆哆嗦嗦的转个方向,脚下一绊便要摔倒,小萱眼疾手快,连忙跑过去扶住。
谢老板与她对了个正脸儿,却并没有发怒,只是腆着脸笑道:“来我家吃海鲜吧,绝对童叟无欺,包您满意。”
龙玉萱被他那流着口水嘻嘻笑的模样吓着,连忙摆摆手退了回来。
林霖正想去乘电梯,那谢老板却一路奔来,抢下他手中的鲜花说道:“是花店的吗?你们搞错了,我这儿不是今天开业,而且,这花。”
说完,他抖了抖手中那束鲜花,柔嫩的花儿被他如此粗暴对待,扑簌簌的落了几瓣,外头的玻璃纸也揉得皱巴巴的。
林霖想起这还是要送人的,连忙抢了回来,那谢老板却委屈巴巴的哭了,他越哭越伤心,最后竟在医院大厅里干嚎起来,终于赶来两个保安将他架走了。
“这些老板也应当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,这么点儿事,他就疯了?”林霖有些不相信的说。
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,”秋草说道:“你怎知那不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。”
林霖默然,进入电梯时,他忽然猛的一回头看向身后,似乎在寻找些什么。
秋草瞄他一眼,问道:“一惊一乍的干什么?”
“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。”林霖说道。
“我看你是见鬼了吧。”龙玉萱抛下一句话,正逢四楼,她便潇洒的离开了。
即使到了童老师的病房,聊聊仍然总觉得有人在看着他,不管眼前童老师的病情才是正经。
他听得小萱问道:“童老师,您术后恢复的怎么样?”
“勉勉强强吧。”童老师气息有些微弱的说道。
看得出,作为一个老师,他平时定是在讲台上挥斥方遒,说话爽朗快意的模样,只是此刻被拘束在这病床上,平日里的潇洒似乎也失了一大半。
林霖记起他独自来那且寨在教学十余年的事情,十分感佩的说道:“听说您不是本村人,却在这教了多年的书,村里人都很感谢你呢。”
童老师似乎很欣慰,但又闪过一丝惭愧,说道:“可惜,我可能无法再工作了,那些孩子们可怎么办呀。”
那且寨地处偏僻,若是到邻近的村上,最近的也得走两小时。何况龙山的路途崎岖,若是赶早课,清晨五点便得出发,那时天都未亮,十来岁的小孩子在路上摸摸索索前进,实在危险。
听小萱说,童老师来之前也曾发生过学生外出上学不慎跌下山崖的事故。随后村里的父母们担心孩子安全,便宁可令他们不去上学,可这又怎么行呢,若是不接受教育,孩子们永远也没有出去看看的机会,可他们又是那么的期待外头的世界,每回小萱带回来的照片,他们都要看了又看,摸了又摸,仿佛伸手触一触,便能想象自己在外头那大千世界五彩斑斓的缤纷体验,可如今同老师若无法授课,那些孩子该如何?
“不能请政府再派一些教师过来吗?”林霖问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