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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瑞参齐康、攻高拱的奏本,当即在京城传开了。各衙门上至堂上官,下至书吏承差,都无心办事,各处走动,探听消息,议论一番。工部侍郎刘自强从兵部出来,急匆匆回到部衙,拉上右侍郎徐养蒙,一起进了尚书葛守礼的直房。
“大司空,海瑞一疏,震惊朝野,坊间引车卖浆者流,都说朝廷出了奸臣。”刘自强抹了把汗,焦急地说,“刻下吏部、户部、礼部、兵部、刑部和都察院,都已具公本,请求皇上罢斥高新郑,稳定政局,独独本部没有动静,只怕朝野舆论转过头来对准我辈,届时就被动了!”
“被海瑞骂过来,可就惨啦!”徐养蒙一缩脖子道。
葛守礼蹙眉道:“刘侍郎,记得你是开封府扶沟县人,离开封府新郑县不远吧?”
刘自强听出了葛守礼的言外之意,一撇嘴道:“大司空,玄翁从不讲乡谊,谓之团团伙伙,党比之风。刻下自不当以乡谊相权衡。”
葛守礼又盯着徐养蒙道:“徐侍郎,记得你是嘉靖二十年馆选得中,不惟与高新郑同榜进士,又一同在翰林院同窗三载,可是名副其实的同年啊!”
“嘿嘿嘿,又怎样?”徐养蒙一摊手,揶揄道,“中玄说论同年是党比之风,刻下我与他讲年谊,岂不是党护负国?中玄可不忍见党护负国!”
“二公,我读书少,不曾记得历史上有过这等事。当年严嵩父子为恶多端,也不曾有过部院上公本劾他的。”葛守礼捋着胡须慢声细语道,“新郑何罪?怎么科道喋喋不休,部院也群起而攻之?”
“时也,势也!”刘自强道,“大势所趋,不得不如此啊!”
葛守礼鼻腔里发出“哼”声,不再理会两侍郎,顾自翻阅文牍。
刘自强向徐养蒙一摆脑袋,二人出了葛守礼的直房,须臾,拿着写好的奏本,请葛守礼签署。
葛守礼看也不看,正色道:“人之所见不同,有者自有,无者自无,不可强求。本部,不凑这个热闹!”
两侍郎面面相觑,不敢再争,讪讪告退。
“体乾,工部独逆舆情,大司空倒是无所谓,我辈前程可就断送了!”徐养蒙叫着刘自强的字,沮丧地说。
“也罢!”刘体乾心一横,道,“就以工部白头疏上奏,如此,我辈之意即为朝野所知,自可解脱出来。”
两人议定,遂差司务到会极门投本。只一顿饭功夫,这个消息就传遍部院寺监,科道翰林。
“哈哈!隆庆朝新鲜事真不少,京察拾遗阁臣;御史劾大臣被围殴;部院以白头疏参阁臣,真是闻所未闻嘞!”官员一见面,就禁不住感叹道。
“这这这……全乱套了!”内阁中堂里,代理阁揆李春芳一脸苦楚,不知所措。
此时,徐阶注门籍,皇上已连发三道慰留谕旨,仍坚卧不出;高拱因为海瑞所攻,不得不上本求去,已注门籍。郭朴早被刻下的阵势惊得目瞪口呆,不敢再出一语。陈以勤在端午会食后就上本求去,奉旨不准辞,在家调理。李春芳只得求助张居正:“江陵,你看怎么办?”
张居正对高拱遭此围攻,心中暗恨,对徐阶充满怨怒,遂以嘲讽的语调道:“今居正出一语,即为玄翁矣,居正不敢言!”
李春芳无奈,默然走出中堂,登轿直赴徐阶府邸。
外间的一切,都在徐阶的掌握中。他一笑:“兴化,老夫就要告老还乡,朝廷的事,不敢再出一语。”李春芳鞠躬、作揖,一遍又一遍,恳求良久,徐阶方缓缓道,“兴化,何不建言皇上早朝,朝会上禀明皇上,让皇上宸断嘛!”
李春芳如获至宝,忙回内阁起稿,以公本奏请皇上早朝。皇上免朝已久,内阁恳请,科道谏诤,今又见内阁上了公本吁请,无奈之下,只得传谕,二十九日如期早朝。李春芳接谕,忙召集部院正堂会揖。
“今部院已上公本,科道也上二十余疏,朝会时,部院大臣与科道,就不必一一再奏了吧?”李春芳以商榷的语气道,说着,从袖中掏出一张稿笺,“春芳代言,向皇上奏事,所奏用语,请诸公斟酌。”
待李春芳读罢,众人倶无异议,李春芳正欲宣布散会,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廷面露难色,道:“除兴化代言外,本院不妨代科道说一句,如此方周详。”
“也好。”李春芳点头道。
次日清晨,文武百官已列班整齐,须臾,皇上升座,礼毕,鸿胪寺赞礼官“奏事”的话音未落,一个矮小、瘦弱的人抢先出列,伏地奏道:“微臣海瑞启奏陛下:朝臣结党,非社稷之福。微臣于御史齐康论劾元辅徐阶之事,不能不略陈己见。齐康说徐阶事先帝,无能改先帝神仙、土木之误,畏威保位,诚亦有之。然徐阶执政以来,忧勤国事,休休有容,亦足可称道。齐康甘为高拱鹰犬,搏噬善类,罪大于高拱!微臣敢请陛下严惩齐康、罢斥高拱,请徐阶出而视事,以稳政局而安人心。”
海瑞虽用官话,但不少字句还是略带乡音,众人屏息静气也只能听明白十之**。因他的奏本早已为众人熟知,故对他的一番言辞,并不感到意外。
“臣也有本奏。”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廷出列,清了清嗓子,高声道,“陛下,大学士高拱屡经论劾,公论皆曰当罢,然则,高拱却觍颜留阁,不惟不自引咎,还一味诡辩,用语甚激,大犯众怒。臣以为,不亟罢高拱,无以慰人心、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