吕调阳吓得踉跄着退了几步,颓然坐到椅中,口中喃喃:“怎么办?怎、怎么办?”
王希烈也是大惊失色,不敢相信:“张阁老,这、这是真的?”
“钱塘阁老说了,誓死不奉诏!”张居正以此回答了王希烈的疑问。
“这这这……”王希烈退到椅中,“呵呵,呵呵,太监顾命已是骇人听闻,又冒出个太后临朝!亏他想得出!”
“岳翁,”吕调阳胆怯地道,他虽比张居正大九岁,却比他晚一科中进士,故仍以前辈尊称之,“端赖、端赖你拿、拿主张,此事可万万行、行不得啊!”
“内里发中旨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罢黜了玄翁;安知不可再发中旨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宣布太后临朝?”张居正又说,“是以事态急矣!”
王希烈蓦地站起身:“果如此,当发动百官,伏阙抗争!”
“伏阙抗争?”张居正在枕上连连摇头,“议大礼时的左顺门血案,即是前车之鉴。世宗皇帝只十五岁,朝廷百官与之对立,最终怎么样?”
王希烈泄了气,楞了半天,才颓然坐下。
卧室里一时陷入沉默。
张居正叹息一声,道:“我思维再三,有个法子,特请二公参详。”
“喔?!什么法子?”吕调阳和王希烈几乎异口同声问。
“两宫并尊!”张居正道。
“两宫并尊?”吕调阳和王希烈又异口同声重复一句。
“皇后、李贵妃并尊太后,并加徽号。”张居正顺势道。
“可、可……”吕调阳本来就有些口吃,一着急,越发结巴得说不出话来。
“成宪不允,古之未有啊!”王希烈双手一摊说。
“尊太后,有先例;同加徽号,是没有过。”张居正道,“就是两个字嘛!总比临朝称制好吧?”
“并、并尊,就就就不临朝?”吕调阳忙问。
“总要给点甜头,方好谏言。”张居正道,“如二公赞同,我即疏请召对,当面谏诤,使临朝之议胎死腹中!”
吕调阳和王希烈相顾点头。
“臣不密则失身!”张居正突然目露凶光,“太后临朝一事,不可对外言一字!”
吕调阳、王希烈心“砰砰”跳着,心事重重地告退。
“子中,你跑哪里了?”王希烈刚回到礼部直房,等在那里的魏学曾就叫着他的字,不悦地说,“联络九卿的事,出了岔子了!”
王希烈只顾喝茶,问也不问。
魏学曾只得道:“原只是就九卿总上一疏还是各衙门分别上疏有争议,刻下到处在说,江陵相、钱塘相都生病在家,阁中无人票拟,上本无用,反会招祸。”他一捶大腿,痛心地说,“上本之事,吹了!”
“惟贯,张阁老正设fǎ_lùn救,还是等等再说吧!”王希烈平静地说。
魏学曾惊讶地看着王希烈。听到高拱被逐的消息,王希烈最为义愤,大喊大叫要讨说法,怎么此时突然变了一个人?他赌气似地站起身,道,“子中,原说去张府讨说法的,目今都打退堂鼓,只有吏部考功司郎中穆文熙、科道里的宋之韩愿意去,你还去不去?”
“惟贯,事情比我辈想象的要复杂,我看还是算了吧!”王希烈低头道。
“那好,你不去,我去!非为玄翁,乃为公理!尝谓公道自在人心,可没人仗义执言,未免让人寒心!”魏学曾说着,大步出了王希烈的直房。
已是午时,魏学曾顾不得吃饭,带着吏部郎中穆文熙、刑科给事中宋之韩,跨马赶到张府。张居正正在书房独自用饭,忽闻魏学曾来见,把碗往桌子上一撂,怒气冲冲地说:“又是他!不见!”
游七凑过来:“老爷,如何打发他,小的看姓魏的黑着脸,不好惹嘞!”
张居正对游七耳语一番,游七迈着方步走进茶室,道:“魏侍郎,咱家老爷躺在病床上,不好见客,不妨再进帖子。”
“哼!”魏学曾气鼓鼓地说,“我也不再进什么帖子了,我辈只想问,皇上继位才六天,就下诏逐顾命大臣,这是怎么回事?诏书出自何人之手?不可不明示,以释天下人之疑!”
“侍郎大人,你想做甚?”游七一瞪眼道,“我家老爷忍着病痛,在为高爷申辩,你们却来骚扰他,是不是怕咱老爷替高爷申辩成功啊?你们对高爷就这么仇恨?!”
魏学曾闻言,心里骂了声“无赖撒泼!”却也不敢说出口,只得讪讪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