衡州府城中,线国安精神不振,正值壮年的他短短数日里似乎老了十多岁。
自从投靠满清,日子变得逐渐安稳之后,线国安这个武将逐渐摒弃了过去粗鄙不堪,酒肉无度的生活,对于养生之道变得格外注重,饮食上搭配的合理恰当,而且进食也十分准时,比如每天清晨他都会吃上一碗小米粥,然后再泡上一杯香茶。
哪怕是出门在外,这个习惯也不会中断。
不过今日,仆人为他端来的小米粥一口未动,线国安只是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水,却一点感受不到茶的醇香浓郁,唯一能够品尝出来的只有苦涩不堪。
“提督大人,你从昨晚开始就没有吃东西了。”一个白发唏嘘的老人叹了口气,他是线国安府上的老仆,跟随线国安身边多年,一直忠心耿耿,此时忍不住劝慰道:“提督大人,多少吃上一点,保重身体啊!”
线国安苦笑一声,神情中尽是无奈之色。
他现在哪里算是什么提督大人,根本就是一只窝在洞里不敢出去的老鼠,清风寨的乱贼正在扫荡整个衡州府,他的书案上堆满了一封封各地县城的求援信件,可他根本无计可施,只能听着一座座的县城被攻破的噩耗传来。
老仆还想再劝,线国安已经摇了摇头,摆手道:“把米粥收拾下去另外这些求援信件都给烧了,本官看了心烦。”
就在这时,外面传来脚步声,人未至,一个洪亮的声音已经响起:“提督大人,属下给您报喜来了。”
没过一会儿,一名年约三十六七的中年人走了进来。
中年人面堂红润,身穿白色的儒服,腰带上垂着一块绿色的玉石,手执折扇,看上去洒脱不凡,儒雅端庄,可是他手指上却戴着几枚戒指,金光闪闪,珠光宝翠,异常的奢贵,与他的衣着打扮格格不入。
若是让人去猜,估计很难判断他到底是一个读书人,还是一个铜臭味十足的商贾。
老仆见到来人,认出了是线国安的首席幕僚葛之南,想来他和线国安有事要议,就弯身向葛之南行了一礼后,转身退出了书房。
葛之南神色十分倨傲,连瞅都没瞅老仆一眼,等到老仆离去,他立马像是换了一个人般,脸上堆满了笑容。
线国安本就心中郁闷,见到葛之南的一张笑脸更是心烦,却因此人对他有着莫大的帮助,才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容道:“葛先生,不知本官何喜之有”
葛之南落座之后,并没急着说话,而是悠然自得的为自己倒了一杯香茶,端起茶杯,吹了吹茶末,细细的品了一口,才笑着说道:“大人,清风寨的贼军在安丰县城下打了败仗,这个消息可否是大喜啊”
线国安闻言一惊,眼中猛地爆发出一阵亮光,可很快就又黯淡了下去,脸上看不出丝毫喜色道:“先生这消息从何得知”
葛之南眼中显出诧异之色,他以为线国安听到后会欣喜若狂,却没想到对方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中,脸上的笑意不禁缓缓敛去,说道:“属下刚才见到有一兵卒想要求见大人,一问才知清风寨那伙乱贼在安仁县城下吃了败仗,便来告知大人您。”他此时用告知而不再是报喜,显然是意识到了这个消息未必是什么喜讯。
线国安叹了一声,苦笑道:“先生不通军务,才会被那奸猾的贼人骗到。”
葛之南不解,他确实不通军务,之所以能成为线国安的幕僚,是由于他政务出色,又擅于交际,而这两点都是线国安过去作为武将所欠缺的。
线国安见葛之南投来疑惑之色,语气很是无奈道:“先生之前染上了一场小病,因此没能和本官同行来到衡州府,所以先生并不了解清风寨那伙乱贼。”
葛之南放下茶杯,眉头微微皱起,他越发的不明白了,之前听说那个清风寨的贼首被线国安逼的跳了河,想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,而此时线国安闭城不出只是因为贼人数量众多,才不得不避其锋芒而已。
然而葛之南从线国安的语气中,很清晰的感觉到了他对清风寨的乱贼极其重视,甚至隐约流露出了一丝畏惧之色。
其实也不怪葛之南困惑,线国安在浮桥一战,面对小股乱贼的阻拦,结果付出了三百多人的代价,还让对方一部分得以逃脱,这般丢人的战绩让他如何启齿。
如今,他已打听到那伙乱贼主力至少有四五千人,以他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应对,唯有坚守府城而已。
葛之南摸着右手上的翡翠扳指,已经察觉到了不寻常,低声问道:“大人,可是怀疑安丰县城传来的消息不准确”
线国安目光一凝,用很认真的口吻道:“不是怀疑,而是确定这消息是假的。”
葛之南沉默不语,只是盯着线国安,等待着对方的解释。
线国安沉声道:“安丰县城空虚无比,而清风寨的乱贼战力远非一般匪众可比,大源河一役又让他们士气旺盛,如何是安丰县这么一座小小县城所能抵挡的。”
葛之南又端起茶杯,若有所思的轻抿了一口,看上去像是在琢磨线国安话里的内涵,可他的神色却带着几分僵硬,显然这位不懂军务的文人只是在故作姿态而已。
线国安把葛之南的作态看在眼里,心中了然却也并不在乎,毕竟对方不是军中谋士,没有识破敌军诡计的职责,于是继续对这位心腹幕僚道:“那伙乱贼在安丰县城下战败,必然只是诈败,目的是想诱使本官率军出城,从而一举于野战中消灭本官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