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彤说:“郭队,这是您家传的东西,先不说您还要不要,就说说这东西有什么来历呗?”
郭森拈起棋子,又再看了一会儿,开口道:“徐祸只告诉你们这是我家传的,应该没告诉你,我祖父的身份吧。
他老人家,是当年名噪一方的棋中高手,不止在淮南,就说民国那会儿,全国爱好痴迷于棋的,也得尊称他老人家一声‘棋王’。
有什么样的嗜好,总会留意和收集与之相关的事物。祖父自然也不例外。我算是个臭棋篓子,但这会儿我家里还留着两副黄花梨,和三副不同石材,价值还算名贵的象棋呢。就是老人家传下来的。
至于这枚棋子,相关来历,我都是听我父亲后来断断续续跟我说的……”
爱好一样事物到了极致,便是‘痴迷’二字也难以确切形容了。
郭森的祖父郭兴邦,便是如此。
博得了“淮南棋王”的称号,郭兴邦并没有沉浸于享受荣耀,相反,而是一天比一天感觉痛苦。
道理很简单,他是真正的爱棋之人,不然也不可能在鲸吞邪阵中,竟分化出32个与棋子数量相等,属性相同的分身,双方决战到胜负生死的地步。
什么是棋王?
都‘封王’了,那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。
除去博彩性质,你让小罗纳尔多跟国内三线俱乐部某‘知名’球员踢球,人家能提的起心劲才怪。
郭兴邦就好比是‘小罗’,苦恼的原因,是找不到对手。
于是乎,最终抵受不住棋瘾煎熬,他离开了家,进行了一次长达一年之久的‘博弈之旅’。
一年三百六十五天,郭兴邦是在离家后的第三百六十六天回来的。
才进家门,就把全家老小召集到一起,摆下一副棋局,让所有人尝试对战。
先是两两对垒,跟着就是全家人轮流跟郭兴邦对着下。
可那棋局就像是中了魔咒,或者说,是郭兴邦本人中了诅咒。
同一盘棋,别人下,总是有胜有负。
可轮到郭兴邦本人,无论选黑棋还是红方,哪怕不管规矩,先走后走,输的,总是郭兴邦。
一开始家里人还以为,他是逗着一家子穷开心,可直到一户邻居听说郭兴邦回来了,刻意来串门探望,领着的一个挂着鼻涕,看上去有点傻里傻气的小男孩儿,指着郭兴邦面前的棋盘,说他输定了的时候,所有人才都意识到不对。
因为,这个时候,郭兴邦的脸色变得从未有过的难看。
他竟一拍桌子,过去把那小‘鼻涕虫’提了起来,拎到棋桌前,问他:“你凭什么说我输定了?”
那孩子虽然小,却有点‘傻大胆’,抹了把鼻涕,说:“你怂了!怂了,就肯定得输!我们家‘三花’就是这样,它跟别家的猫打仗,只要一拉开架势,我就知道输赢。因为看架势,就知道谁怂了!怂的那个,准打不过!”
听了这话,郭兴邦僵立当场。
小‘鼻涕虫’被旁人从他手上摘走后,又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颓然坐进椅子,一把呼啦散了棋局,喃喃道:
“怂了,就打不过,怂了,就输定了。我郭兴邦从怀抱里就攥着棋子儿,下了这大半辈子棋,什么样的对手没见过?我跟谁怂过?
没错,我是怂了,才见到那老哥,还没提到下棋,我好像已经怂了。
因为怂了,我输给了他。因为怂了,我他娘的……我他娘的现在跟谁下棋,眼里都是他那张面孔,所以跟谁下,我都一定会输。”
郭兴邦的二弟,是一位教书先生,虽然也算棋艺高超,但不像郭兴邦那么沉迷。
听出苗头后,试着问道:“哥,遇到高手了?咱输了?”
郭兴邦无声的点点头。
郭家二爷眼珠转了转,又问:“下了几局?事后回想,有无错漏或可补救?”
郭兴邦摇摇头,比出一根手指头。
郭二爷愕然:“就一局?一局你就肯服输?”
郭兴邦抬起头,愣愣地和他对视,忽然跳起脚,连连拍着大腿:
“哎呀,我说老二啊,不是一局,是对方才下了一个子儿……不,是棋还没下,我就输了!我怂了!怂了,就一定输了!”
郭二爷越发觉得不对头,再多谈几句下棋的事,大哥怕不是要得失心疯了。
于是赶忙让佣人准备饭菜酒席,私下对家眷交代:两坛绍兴酒下去五斤前,谁都不准提‘棋’,就只各种给老大灌酒!
就真如他所料,酒过三巡,旁人微醺,大爷郭兴邦已显酒酣的时候,他的情绪才逐渐恢复了正常。
先是说了离家后的一些经历,零零散散的,大多和下棋扯不上关系。
等终于再提到下棋的时候,他涨红着脸,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说道:
“那人的棋艺,现在回想起来,绝不如我。我不能说他是臭棋篓子,但也相差无多。
可怕的是,他下棋的时候,眼睛根本从未直视棋盘,而是一直盯着对手的眼睛!
才见到他时,我就觉得,这人身上有一股虎狼之气,待到他一子推出,再看他的眼睛……
那何止是虎狼,简直是龙腾九天,俯瞰一切的架势。
就好像,天地间所有事物,都应该是他的。
我输了,他走出第一步,我就知道我输了。
事后,那人反倒是安慰我,说胜败乃兵家常事,我虽然输给了他,但输的不是棋艺。
他似乎是看出,那一场博弈后,我势必会留下阴影,于是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