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年的最后一秒,下一年的第一秒。方以北对着耳边的手机说话,成小南听着耳边的方以北说话。
他还是站在那扇没有灯光的窗户前,关不紧的窗户,烟花爆竹和浪潮般的祝福声从缝隙间涌进来,他什么也听不见。
成小南穿着新睡衣,趴在房间里擦得锃亮的玻璃窗前,右边是同样不绝于耳的喧闹声响,左耳装满了方以北的低沉细软的嗓音。
她仰起头,目光穿过城市上在苍穹之中的那片星海。
星星点点,明明灭灭。
把漆黑的夜空戳出一个又一个五角破洞。
闪烁之间,西北方有一颗星外明亮。
我和他看的,是同一片星空吧。成小南满脸痴迷,抬起右手倚住下巴,激动地朝电话那头开口:“方以北,你快抬头,看到星星了吗?”
“看到了,满天的星星。”他还以为,在连蓝天白云都鲜少出现的冬天,要想看到星星,应该是不可能的吧。
但烟火散灭之后,抬眼,夜空中仿佛淌着一条蔚蓝色的星河。
“是呢,真好看……哎,你快看,快看西北方,所有星星里边最亮的那颗……”
“西北方?呃,哪边是西北?”方以北找寻过目之所及的每一寸夜空,发现每一颗星星都分外闪亮,像是光芒都被放大了数十倍。
“哎呀,就在左手边往上一点。”
扭头朝上,方以北顺着她描述的方向,什么也没有看见,但却发现了目光正中心,结着一串北斗七星,线条分明。
“成小南,北斗七星,正中间,你看到了没有?”
话音刚落,她扑闪一下睫毛,瞳孔微张,只用一眼就看见了曲折相连的北斗七星:“真的有耶,哇塞……”
“傻呀你,这有什么好惊讶的,你没看见过啊?”
“看过。但和你一起看,这是第一次……”
抿了抿嘴角,正对着北斗七星,似乎说出的话都要神圣一点。与他的距离就会更近一些。
听到她的这句话,方以北的胸口不自觉颤了一颤,他只当是被突然炸开的鞭炮声吓了一跳,转过身子躲开那阵冷风。被拉远的距离。
“那以后我们都一起看好了……”
如果,方以北的这句话,声音再低弱一度,语气不那么坚定,剥去那层玩笑的意味。那成小南一定就信了。
“好啊。”用的是故作爽快的语气,藏起了娇羞和悸动。
这一晚,除夕夜。成小南躲着父母的眼神和关心,偷偷摸摸和方以北聊天,或者说听他诉苦抱怨,一直到半夜三点。
方以北最大程度地虚掩好窗户,躺进被窝里,戴着耳机和成小南讲语音电话,再次说着说着就提前睡着了。
几分钟后,成小南也猜到他应该又睡着了。不过这一次,她什么也没说,什么也没做,也没挂断电话。她轻手轻脚地关掉台灯,把耳机音量加到最大,闭上眼睛,静静地听着方以北的呼吸声,安然入睡。
直到清早八点,方以北的耳廓被压出一道深深的痕印,翻一下身就十分酸疼。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,在被窝底翻出手机,按亮屏幕,发现和成小南的通话时长,显示为一百九十三分钟,零四十五秒。
整整三个小时,谁也不知道电话是如何挂断的。
但这个所剩不多的夜晚,成小南睡得格外香甜。
班车启运的第一天,方以北就随便买了些瓜果礼品,去给外公外婆拜年。原本他以为,自己没能赶来过年,两位老人家肯定免不了失望难过。
但看到舅舅一家子挤在那间屋子里的热闹景象,有笑声,有哭声,家常便菜也凑了满满一桌子,年过得还算不错。他这才得以释怀。
没等到和冉一丘几人的约定实现,以前的班长艾芒倒张罗起了一场毕业班级聚会。
通知到方以北的时候,他没怎么犹豫,问好了时间地点就答应下来。
他是个喜欢怀念过去的少年。青年。
高三五班。在他的记忆里,与之相关的,是一段来不及珍藏就已逝去的岁月,和还没熟悉就已告别的一群人。
应该会变得陌生了不少,说不定有好多人都记不得我了。不对,应该就没记得过我。
走在去往聚会餐厅的路上,他这般想着,心底说不上来的悲怆。
原本的统计结果是,能够到场的有两位老师,仅仅有四五位同学因为远在外地打寒假工,不得已才缺席。其余的四十几位同学团结一致,感情不减当年,纷纷表示这是一份光荣的责任,参加在所不辞。
可是,等方以北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到那家餐厅门口,却发现坐席上的同学寥寥无几,此时离约好的时间,只剩二十分钟。
“还剩二十分钟,大家再多等一等,有人离得远一些……”进门往左的圆桌边侧,一位装扮精致,衣着靓丽的女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,摆摆手向那几位同学说道。
在脑海里搜索一圈,他没找到与这种体貌附和的名字。
太多名字已经模糊了,这才不到半年,已经在场的几位同学中,他能叫得上姓名的只有两三个。
“好嘞,不着急,班长。”说话的人一脸让人不怎么舒服的笑,个头不大,声音粗糙,方以北一眼就认出来了,这是陆丰。以前喜欢溜须拍马,毕业了还是那么爱搭茬。
班长?他这才反应过来,那个女生不就是班长艾芒,变化不小。
“哎,这不是方以北吗,差点没认出来……”他正思索得入神,左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