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以北写了在外婆家久远的童年时光,竹林下的老木屋,和那盏昏暗却亮了许多年月的灯,和橘黄灯光下满脸皱纹却笑得知足的外公外婆;写了那个承载了唯一关于父母亲情的、被称为家的屋子,和他曾无数次凝望过的六角坪前的那条河;写了直到高考结束才慢慢熟悉起来的几个朋友,宋谷、冉一丘、苗初七……
想不起有多久没有提起这些名字了,不知道,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?
他们会不会也偶尔想起自己,就像自己在某个瞬间,突然想到这些名字?
还有,那个真的已经没有提及过的人,叶麦。
那些刺痛心脏的事,仿佛已经过了很久很久,被风吹散在褪了色的时光里,无影无踪。
人们说,很多我们以为永远也不会遗忘的事,往往就在那些念念不忘的日子里,被我们轻易地忘记了。
但其实,有些事,我们永远无法真的忘记。
没有提及,或许只是刻意掩饰,想逼自己去相信,一切都会变好的。但有没有变好不知道,唯一确定的是,一切都会过去的。
一切已经过去了的。在苏禾身上时,心底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,还是会隐隐作痛。
为了深埋心底的某个人,某些事,大家都沿着各自的轨迹,回首驻足或是迈开脚步,踌躇不前,或者一往无前。
杜笛依旧顶着那个锅盖头,在偶尔遇到姚文文的时候,心花瞬间怒放,围着她热情地问东问西。
“文文你吃饭了吗?”
“今天怎么又没来上课?”
“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吧?”
“文文你瘦了好多……”
每问一次,都会换来一句敷衍的“嗯,哦,没事。”,或者干脆只有一个冷漠到极点的表情,他自以为是的关心,在姚文文眼里什么也不是。
与其说是关心,不如说,他是用最卑微的姿态,在讨好。
大多数时候,杜笛一整天都看不到也联系不上她,上课点名,每次叫到姚文文的名字,他都会低下头捏着嗓子帮她答到,老师也见怪不怪了。
杜笛常常会盯着某一个地方,眼神失去焦点,摸着后脑勺的疤,时而发愣时而傻笑,脸上不经意间,总会流露出一种不知道算不算悲伤的神情。
他总是在想,是不是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,再多做点什么,也许他们就能回到以前的样子。
可杜笛心里也清楚,回不去了。他只是舍不得放手,尽管自己从来未曾拥有。
头发和无尽的思念一起疯长,越长越长,杜笛头上的锅盖,终于有点蘑菇头的样子了,可姚文文却始终看不见。
常卫东拍拍他的肩膀,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:“锅盖,头发该剪的,尽早剪了吧。”
“再等等吧,还不算长。”
方以北隐隐叹口气,试探着问:“要不然,换个发型?”
“别了吧,习惯了。”
付尘还是每天抱着吉他练琴,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,乐此不疲,不分昼夜。从小就对音乐有极大兴趣的他,脱离了之前一直被父母反对,说玩音乐是不务正业的日子,也似乎找到了真正的自己。
不必再偷偷摸摸,也没有了枯燥乏味的课程,最重要的是,不用听父母连日不停的唠叨数落。
付尘的眼睛耳朵、身体和灵魂,全都与音乐这股魔力亲密接触,这种感觉,就像是推倒了那座堵在面前密不透风的禁锢高墙,走进一片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天地。
方以北见他成天像着了魔一般,为了音乐可以不顾一切,专注的眼神,真的是发着光的。
这天,付尘正眯起眼晃着脑袋,投入地拨弄琴弦时,常卫东打完了球,满身汗水回到寝室,手里抓着一张彩色宣传单,啪地一声拍到付尘面前的桌上。
“大音乐家,天天在寝室弹弹弹,我耳朵都听得起茧了,去吧,去祸害全校同学!”
按住琴弦,抬眼,透过头发缝隙之间,看见传单上印着一行文字:“校园十佳歌手大赛……”
“算了吧,没那个心思。”只瞟了一眼,付尘就收回视线,把眼神重新落在手中的吉他上。
方以北走上前来,拿过传单仔细看了一遍,把手搭在付尘肩膀,朝他点了点头,眼神坚定:“我也觉得可以去试试,你应该,一直都很想得到认可吧?”
“认可……”付尘再次抬眼,扭头看向身旁的方以北和常卫东。
“对啊,去征服他们!”
不可否认,付尘从内心深处来说,还是希望得到认可,需要鼓励。或许是沉寂了太久,表面上对一切漠不关心的他,对自己没有一点信心,所以哪怕方以北的一句“可以去试试”,也让他燃起了骨子里那股信念,那种对音乐和自我的希冀。
眼神热烈,掷地有声:“好,那我去试试,不夺冠军誓不还!”
“大哥,十佳歌手啊,哪来的冠军?”
“那我就要做最佳!”
校园里的秋意已经很浓了,相比于遍地金黄的银杏,香樟树只是把头顶的叶子象征性地染上一层深灰色,仍然是大片的墨绿,突兀地生长在这个悲凉的季节里,倒显得破坏了意境。
不过要是有了太阳,那这一切又该要另当别论了。
阳光下香樟的绿,像是在顽固地坚守着,有关夏天的最后一丝迹象。
付尘抬头直视着不算刺眼的阳光,瞳孔里浮现出那些夏天,躲在午后操场或者楼梯间,和音乐短暂相逢又匆匆告别的日子。耳机里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