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痕还记得,在他很小的时候,皇帝曾派太子来过这青山宗,御赐金匾,上书:“一门气壮士,父子三豪杰”几个大字。
不仅如此,他还下了诏书替方化龙大将军平反,让大家向他学习。
那时候的方痕还不明白,只觉得这个皇帝还不错,至少明辨是非,可随着年纪的长大,他才渐渐意识到,事情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。
皇帝之所以要替方化龙大将军平反,并不是有多么的敬重他,只不过是想利用他的名声来收买人心而已。
因为在沧澜国中,哪怕是黄口小儿也一定知道方化龙大将军忠君爱国的事情,大家见到他如此敬重方将军,自然也就会对他另眼看待。
如果所有人都向方将军学习忠君爱国,那么他的皇位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。
这似乎是某种规律。
当他们起兵造反的时候,一定决口不提那些良臣名将,甚至把他们贬得一文不值,可一但坐稳江山,便开始大修祠堂,为前人歌功颂德。甚至那些不值一提的小人物,也硬是被他们捧成了盖世无双的大英雄。
方痕不明白古原为何突然提到青山宗的旧事,但也没有多问,只是守在一旁静静地听着。
沉默了半晌,古原突然话锋一转,问道:“你可知道古麝真人是如何在短短数年的时间里,便由一位上阵杀敌的先锋变成了震烁古今的大英雄?”
方痕摇了摇头。
上阵杀敌跟修炼虽然都是动武,但相差甚远。那些大将军在战场上纵然可以所向披靡,但若是碰上了武者,甚至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。
而修炼一途,又必须从小开始,若是在半途开始修行,恐怕难度要高上百倍。
要知道,姑麝虽然号为真人,但他的真实修为早就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倍。又岂是凡夫俗子可以达到的?
“再仔细想一想。”古原淡淡的说道。
方痕心中一动,随即脱口而出道:“莫非便是因为这里?”
古原点了点头,道:“没错!这件事并不光彩,所以本门之中除了宗主之外,再无一人知晓,今日我全都告诉你,还望你能够守口如瓶。”
方痕重重点了点头,因为古原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,就是告诉他,以后这宗主之位,迟早要由他来坐。
顿了顿,古原继续说道:“当初古麝真人大难不死,便遍寻宝山,拜师学艺,可那年他已经二十有余,筋骨已经长成,会有哪个宗门愿意收留他?”
其实这点方痕早就已经想到了,因为修炼开始最佳的时间是十一至十四岁。太小的话筋骨太弱无法承受,太大的话,根骨已成,便再无机会。
方痕甚至能够体会到当年姑麝真人意兴阑珊的心情。
古原道:“四处碰壁之后,他心灰意冷,便准备随便找个山洞了此残生,可机缘巧合之下,却让他发现了这处宝地。那个时候,他一门心思的只想要报仇,当知道这位前辈的体内蕴藏巨大灵力时,便以化功之法吸去了他的能力,借此让自己修为大增。”
听到这里,方痕的嘴角都抽搐了一下。
青山宗中有一门邪功,可化人灵气据为己有,当初戎百千万也正是因为这样才突破到了通灵境,原来那门邪功竟是源自此处。
接下来的事情也不用古源多说了,得到这么大的造化,姑麝真人自然不再将什么皇帝、奸臣放在眼里,报仇简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容易。
方痕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了起来,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古原会说这件事并不光彩。
因为虽然眼前的这位前辈已经死了,但毕竟曾经是一个人,不管怎么说都应该给他最起码的尊重,而不是把他当成某种私有的财产。
可是转念又一想,大陆上那些令人为之疯狂的秘境,又何尝不是前辈高人的坐化之地?
同样是“发死人财”自然就不能分谁贵谁贱了。
古原继续道:“报完仇之后,姑麝真人也意识到自己大大不该,所以才出家做了一名方外之士,随后才有了这青山宗。”
真的是这样吗?
方痕隐隐觉得有些不对,如果姑麝真人真的大彻大悟,就应该把这位前辈好好敛葬,而不是依旧让他站在这里。
而且这个小山洞,被修建成了斗室,显然是被人用来修炼的……
方很不敢再想下去,只觉得自己的想法已经有些大逆不道了。
古原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,继续道:“我青山宗历代宗主恪守祖训,有生之年谁都不敢来这里一步,本来我也是不该来的,可是那巨鼎宗、金家老祖,实在是太过咄咄逼人了。我若是不早点突破,恐怕……恐怕我青山宗三百年的基业就将毁于我手,我……我实在是承受不起这么大的罪过。”
其实即便他不说,方痕也已经猜到了,将心比心的想一想,如果换作是自己的话,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。深深叹了口气,方痕便道:“既然这样,那我就不耽误师父的时间了,我在外面等您。”
古原摇了摇头,道:“没用了,我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,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有什么进步了,光大青山宗的重任,始终还要落在你的肩上。”
“光大青山宗,我可以吗?”
曾几何时,方痕也是一个眼高过顶的年轻人,只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师父之外,其他人都不是他的对手,可这两年在外历练,他见识大涨,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鼠目寸光,也越来越明白这担子究竟有多么重。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