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恩即刻对着刚落座的程举人,抱怨道“好好好,还敢欺负世伯了,勤兄你外甥欺负我,你可要给我撑腰呐!”在这个程宅谢恩的称呼一直都是“我”,从未用过“本官”自称。
“这么大的年纪还如此的嘴贫,快说正事吧!我家迁儿还要读书呢!迁儿这七年可把你我的万本藏书都读了个遍,我都没什么能再教的了,只能让这娃儿自己凭悟性多读书了,是以谢恩你可不能多耽误迁儿的功夫。”在程举人眼里谢迁一直是特别认真用心,刻苦钻研学问的那个九岁的小乖娃儿。
谢迁则在心中暗叹:还是岳父大人懂他,他的时间的确金贵多耽误不得,他的小人儿还在小楼等他,所以二位长辈有话就直说吧!
“是这样的,迁儿的身世,世伯早就知晓,三天后就要登记县试报考的学子了,迁儿要如何书写‘家状’那里的信息可是要非常全面的。”随后自主解释道“家状主要包括:本人籍贯、字、年龄、生辰,曾祖、祖、父名及其官职,母某氏,封赠情况,祖父母、父母健在情况,兄弟名及其官职,娶某氏,等以后有了功名,还要写上本人某省院试,乡试,会试第几名。”
谢迁看不出喜怒,点头道“如实写录就好。”
县丞谢恩,皱眉语重心长,摇头道“迁儿,当初你家里可是把你卖身过的,而且你的继兄谢迊是奴籍,妹妹谢迦也是童养媳,大明以孝治国,日后迁儿得了功名,那个谢季皖可是你名义上的父亲,把你再‘卖’几次不成问题,但只要事被捅出来了,迁儿你可就毁定了。
以迁儿的才华混个举人功名并不难,但前些日子九重楼里迁儿赢了那如日月般的人物李东阳,那事儿可早就绘声绘色的传遍浙江,倘若不是世伯藏着压着,迁儿的身世早就被挖了出来,各大学府里的才子们可都是斗志满满闹着要挑战迁儿,若是被那些人知晓迁儿是这样的身世,则定要被那些酸臭文人唾弃得体无完肤。”
程勤低着头,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,难道他和谢恩就不是文人了?
若是之前的谢迁自然不会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,因为他从不会为不值得的人,不值得事儿去费心费力。但他现在有了心爱程溁,他即将是有家室的人了,夫妻本为一体,他舍不得,更不能让心爱的溁儿也同样忍受着他当年被世人的唾骂和侮辱,一丝一毫都不行,那种滋味儿太苦了,只要他自己尝过就好了,他谢迁只要程溁日日笑口常开,无忧无虑的过幸福的日子。谢迁不禁紧皱着眉,陷入了沉思。
谢恩瞧着谢迁如此的皱眉深思,知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,他都佩服自己的口才了,居然能打动把李东阳都败北冷情高智的谢迁,是以得意的直言,道“迁儿!世伯也姓谢,之前长子早亡也叫谢迁,不如世伯认你为义子,就连族谱都不用改了。”
谢迁本不愿意接受县丞谢恩的帮助,但那八坡村里的那个谢季皖可是他谢迁名义上的父亲,边亚煵那毒妇还是他名义上的母亲,这二人狼狈为奸不知哪日就要在背后对他放冷箭。
他也深知自己的出身确实是低,根本配不上程朱理学的嫡系后人,心爱的小人儿虽从不曾嫌弃过他,但倘若他认了世伯为义父,书写科举的“家状”后便不会再有人知晓他的过去,就算知道的那些村民,巴结县丞都还来不及又怎敢自讨没趣多舌议论,对溁儿来说岂不是更多了一份幸福的筹码,细思世伯的主意也确实是在为他打算,完全是一番好意的,是以谢迁点头道“多谢世伯为迁儿思虑甚周,迁儿,恭敬不如从命。”
谢恩笑的一脸褶子,如菊花绽放,点头道“好好好,日后要习惯称我为父亲或爹爹,不要再世伯,世伯这样的叫。”兴奋的继续,道“等迁儿这次院试后爹爹便摆上盛宴,给我儿正名,让世人皆知谢迁是我谢恩的遗落在外的儿子,嫡亲的骨血。”得意忘形的县丞大人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。
任谢迁悟性再高也理解不了这话的含义,反正他自从签了卖身契的那刻起,就和八坡村谢家再无干系,认谁做父他都无所谓,只要日后他心爱溁儿能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过日子,他谢迁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,就算有刀锯斧锧,他也甘之如饴,愿以此爱珍惜他的溁儿。
程举人随即把谢家要书写“家状”给了他,也欣慰的笑着,道“迁儿应知官场上也是有某些忌讳的,就连官员的任免都要看面相,五月初五的八字确实不太吉利,恩兄的长子早夭,很小就没了,也没葬入祖坟,仅有几人知晓,姨夫觉得不如直接把那可怜的娃儿的八字也用上,迁儿觉得如何?”
谢迁稍稍琢磨了一下,改了八字那溁儿就不会有个生于五月初五,九毒日之首夫君了,日后婚书写的也体面些,再说这是岳父大人和他提的,他可万万不敢得罪,倘若不顺心,不愿把小人儿嫁给他,那他还不如死了算了,想到这里即刻点头,道“迁儿一切以岳~悦依姨夫之言。”说着行了一礼,他差点叫成岳父大人了!
程举人顿时满意的撸着胡子,打心眼儿里开心,令谢迁先去温书,绝不能耽误功课。
谢迁觉得自己最近脑子总是不灵光的发懵,只要看见小人儿,他脑子就没法思考,手脚也不听使唤。现在居然连县丞大人说的话,他也想不明白。学着小人儿的模样甩甩头,不再思虑,心情愉悦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