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临诗薮,在秋末的朔风中,青草茵茵,溪河流淌,蹁跹的喜鹊飞逸。
挥汗如雨的卫凋,正嚼着菊花瓣,运着轻功砍桃木枝,远远瞧见程一副要远行的打扮,问道“郡主这是要出行,可需属下陪同?”
程牵着乌出了马棚,摇摇头道“无需,本郡主一人去做大事儿便好。待迁表哥沐浴后,即刻护送他去东山钟乳石洞,不用等我回来,咱们在石洞集合。”
话落,程觉得还是不安,想着为了以防万一,还是再准备些驱鬼的物品,心里踏实些,虽然自己不会劳什子法术,但照猫画虎总可以嘛!
脸色一正,程再次嘱咐,道“狼洞箱子里有迁表哥之前打虎留下的虎牙,高柜里有八卦罗盘、梅花钱、桃木剑,厨房壁橱里有大蒜、五谷、糯米,还有弓弩、刀枪、剑戟这些武器,都挂在洞口暗格内,稍后将这些物件都备上,一起带进东山钟乳石洞。”
卫凋从未见过程如此认真,当下收起嬉闹的脸,拱手道“是,郡主,属下,遵命!”
蓝天、碧水间,山林之中各色野花争相绽放,花香四溢,馨香弥遥,小溪清幽,风起依稀,飞花飘摇。
两只喜鹊撤欢似的在枝头鸣唱,但程却无心欣赏,顺着山谷小路,一路狂奔到久违的巨蟒洞。
程利落的下马,急忙背上竹篓,叮咛道“乌你姐我就不栓你了,不过不许乱跑,此处野兽众多,想要抱住你的马命,定要跟在狼母身边知道嘛!”
乌也不知听没听懂,这个“马姐”的嘱咐,马蹄踏着草地,点点马头,便悠哉地食起草丛里的嫩草。
程多留了个心眼,随手捡了根长棍,一面敲打着,一面走,却意外发现自从进了巨蟒洞,便连只小虫都没有,不禁暗暗称奇,但也未曾多想,疾步跨进了巨蟒洞,仰望着这将洞顶捅了个空隆的参天灵树。
待程站在并蒂灵果树下,这才瞧出曾围绕着这灵树的古老藤蔓,竟在八年前被雷劈后,早已化为焦炭,如今就连这灵树也被碳化了一层树皮,烧焦成了黑色,哪儿还有当年半分的生机盎然。
程摸着这丈粗碳化的古老藤蔓,心中止不住难过,没有并蒂灵果,她的谢迁该怎么解毒,谢迁还在等着自己回去!
“谢迁谢迁谢迁!”程在心中不停呐喊着。
想起谢迁有气无力地躺在床榻上的模样,那般毫无血色干裂的唇,脸色都变得青白,明明被病痛折磨着,却为了令自己不担心,刻意表现得云淡风轻,程不禁将本就提着的心,揪得更紧了。
有人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,它能冲淡一切伤痕。真的吗?待时间的冲涮下,多年后她也会忘记谢迁?会同别的男子生儿育女?会不会待年老后,在记忆中都忘却了,曾经有位姓谢名迁的男子,曾是她的挚爱,是她心底中如此美好的存在?
倘若是自己亡故,以谢迁的性子,定是无法抹去心中对自己一丝一毫的在意,在谢迁面前她程的喜怒哀乐,便是世间最重要之事。
曾经八年的过往历历在目,谢迁的音容笑貌,一幕幕物是人非,如潮水般涌来,谢迁早已是她程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。
想到这里,程只觉得心中难受极了,痛到窒息,双手死死抱住碳化的灵树干,眸中的泪水如雨点般潸然落下,仿若是个水做的泪人止不住泪流。
不久后,程抬手擦了一把流出来的鼻涕,猛地,一股沁人心脾的奇香扑鼻而来。
努力睁开哭得红肿的眸子,但见泪水宛如珍珠似的连成串,落在如黑碳似的灵树上,晶莹剔透的泪珠好似甘露,在树干上弹了几下,便渗透进原本黑炭似的树干,缓缓的长出绿苔。
伴着暖风,那重获生机并蒂灵树的枝芽,迅速冒了出来,长满了水滴形的叶子,伸展着如翡翠一般的绿丛,翠生生、水灵灵,是那般绿得鲜嫩喜人。
程仰望着眼前迥然一片的盎然之绿,露出一抹发自肺腑的笑容。
那巨柱冲天的灵树,以眼可见的速度,变粗变壮,远远眺望去,犹如盘云似的,仿佛被巨木撑起朵绿云。
不过片刻间,并蒂灵树便在枝桠上生出饱满的花苞,每条绿茎条上皆拥挤着数个花苞。
程沉浸在盎然之中,不禁为之着迷,抬手摸着一枝垂坠到耳边的花苞,一不小心竟忽略了花茎上面细密的尖刺,花刺仿若一把把锋利的小刀扎入手指。
当下,疼得程收回握着枝条的手,血珠顺着白皙的小肉手,滴到花茎之上。
但见含苞待放的花苞,以眼见的速度灿然绽放,满树的芙蓉色花朵皆是丰硕饱满、温婉素雅、脂润生香,层层叠叠的花瓣迎风摇曳。
程从未见过开得这般浓郁鲜嫩的花儿,花朵其顶端是芙蓉色的,而越到花心色泽越淡,花蕊处几乎是泛着雪色,鹅黄色的花蕊,散发着蜜一样的馥郁。
转瞬间,馥郁的香气,从露空的洞顶引来千百只成对的痴情蜓蝶往返留恋,围绕在洞中,翩翩起舞。
半个时辰后,眼前景色未变,并蒂灵花依旧盛开,毫无结出灵果的苗头。
程从洞顶的缝隙中,仰头望着日挂中天的金乌,心中焦急更胜一翻,紧紧蹙着眉,脸上再无一丝喜色。
已知晓鲜血可以催熟灵果,程哪里还坐得住?当下,再也等不下去了,取出竹篓里的应急物品。
这里有她之前找卫凋特制的银针头、银针管,本是打算做出来折磨仇人的,不成想竟是第一个用来抽自己的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