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帐之外,子川叹了一口气,缓缓而行,突闻有人高喊:“子川暂且留步。”
子川闻声回首,见到一魁梧将校脚下虎虎生风,快步而来,只是瞬间,那人便来到他的面前。见此,子川本来有些阴郁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微笑,他抬手锤了锤来人胸口,令其身上甲胄碰碰直响,随后笑道:“支梁,这般着急唤我,所谓何事。”
支梁闻言,故作不愉之状,板着脸说道:“怎得,你我师出同门,情同手足,没事我就不能找你了么?”
“你也知我俩同门,怎不叫声师兄来听听。”子川笑着反问了一句,他比支梁早些拜师,故有此调笑。
支梁“嘿”了一声,被气乐了,他一把勾住子川脖子,把厚实的大臂膀架在子川稍显瘦弱的身板上:“好小子,几日不见,你居然端起了师兄的架子。”
子川也不恼,任由他压着,开口询问道:“去我帐中小酌一杯,如何?”
支梁大笑,抬了抬手中从伙房顺来的烧鸡,说道:“正有此意!”
两人当即来到子川帐中,把案上简牍推至一角,将案面清出一块空地,随后端上酒器,烧鸡居中,两人随意盘腿坐下。
两人对饮几杯,支梁便开始撕扯烧鸡,趁着子川倒酒的空子,支梁边撕边说:“子川今日可是有些孟浪了。”
子川一面倒酒,一面答道:“心中有忧,不得不说。”
“你这臭脾气,也就老师容得下你。”支梁无奈摇摇头,顺手把撕下的鸡腿递给子川。“刚才帐中那般追问不休,老师早已不愉,你还不住口。”
原来,这两人皆是出自吴相范明门下。现今范明领兵在外,两人自是在其帐下听命。
待子川接过鸡腿后,支梁继续说:“你也知道,如今朝中子车行得势,颇受君上信赖。老师不忿,与之相争,欲求大功,压其一头,不免有些心急,你又何苦与老师争辩呢?再者说来,老师久居相位,治军多年,其能你我皆知,就算不胜,亦是难败,子川多虑了。”
子川把手里的鸡腿转了一圈,一口未吃,听着支梁说话,突然觉得毫无胃口,兴致缺缺,便把鸡腿丢回盘中,叹了口气,说道:“世间之事,越是急求就越是不得。若是往日,老师谨慎,我自然心安;可如今老师心性失衡,已是落了下成。我只怕老师欲急克郑南,反会被郑人利用。”
“得,你不吃,我吃。”支梁从盘中拾起那把鸡腿,塞嘴便吃,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答道:“虽是如此,但此番出师,我吴国与荆联兵,老师本想借此机会一展宏图,谁料寸功未立,联军便各自散去。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,老师自然死死抓住,不肯轻易罢兵。”
“机会?”子川无奈的笑了笑,把樽中之酒一饮而尽,随后又为自己添上。“郑国新君已立、内乱已平,在我看来,时机已失。此时攻郑,犹如鸡肋,食之无味,就算攻下了几座城池,又能如何?君上色厉胆薄,对内刚而对外柔,面对荆人言听计从。如若荆人来索要这几座城池,君上必会割让,那岂不是让我军将士枉死,白白流血?胜则无利,败则损兵,不如不打。”
支梁一听此言,面色大变,咬到一半的鸡腿丢弃于案,快步走至帐门处,掀帘四下观望。见左右无人,又大步回到案边,低声喝道:“子川慎言!莫要非议国君。”
在他看来,子川刚才的一番话实在是胆大妄为,如若被有心人听到,传了出去,不但死罪难逃,还要牵连家族、恩师。
支梁回坐之后,狠狠瞪了子川一眼,说道:“今日不谈国事,来喝酒!”说完捉起面前酒樽向着子川一举,一饮而尽。
子川失笑,摇了摇头,不再说话,也喝起酒来。
……
一夜过后,太阳初升,子川已领本部人马在大营外静候:他们便是护送公子申一行归吴的部曲。因事从急,一切从简,并无什么繁礼冗节,只要等公子申他们出营,践行之后,便可启程。
临行之时,子川看着范明,喊了一声“老师”,上前两步还欲再言。
结果范明在他出声之前,就已抢先挥了挥手,示意他可以出发。
子川见此,嘴巴微张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他长叹一声,明白这是老师不满他的言论,有意打发他归国。于是,他把本欲说出口的那些话语悉数吞回腹中,只是无言的行了一礼,随后便默默率部启程南返。
官道之上烟尘远去,马蹄急踏,不一会便不见人影。
送走了公子申,范明再无后顾之忧,他当即归营回帐,召集所有将校,细说作战详情。他打算把大军分为先、后两镇,前镇先军由爱徒支梁管辖,而后镇之军由自己亲自统领。编成之后,由先军侵入郑地,主动攻打,但以试探为主。倘若郑人求和,便全军压上,攻城伐地;倘若郑人强硬回击,陷入苦战,便让后军掩护,且战且退,遁入山中。
范明语毕,帐下皆是应诺,无人反对。见此,范明心满意足的点点头,随后安排各部之职。
在一条条命令下达之后,各部任务皆分配完毕,众将校领命而去,整个大营便如同炸了窝的马蜂,“嗡嗡”的忙活起来:或是押运粮草辎重,或是整备军械物资,或是打造攻城器械,一片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。待各部就位,大军一切就绪之时,日子已过去了三天。
范明踌躇满志,誓要大干一场。他立于铜镜之前,在几个小卒服侍之下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