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宣,郑国公子郑胡进殿。”
“宣,郑国公子郑胡进殿。”
“宣,郑国公子郑胡进殿。”
一声声宣召,从晋阳之巅,崔巍正殿中传出,自上而下,历层层台阶,由台阶两边侍者层层传递,有如一阵激荡回响,传遍赵宫,显得肃穆大气。道路两旁,戈矛森然兜鍪如林红樱飘洒,杀伐逼人。
郑胡立于阶下,闻召,去剑,递于一旁侍者,解履,脱袜,光着脚,趋步上阶。他低着头,两手提裳小步快走,越过盾墙戟林入得殿中。
一入殿,远远就看到大殿之中武将居左文官居右,群臣面朝大殿中央,文武面对跽坐。大殿正中,高阶之上,端坐一人,着绛色皮弁服,捻长髭,两眼微眯,却有杀气。此人郑胡见过两回,一回是初入赵国,一回是不久前的腊祭之时。郑胡认得,此人正是赵王雍。
郑胡不敢久观,瞄了一眼便低下头,趋至殿中,下拜。余光瞥见,右边文官中有一人居首位,距赵王最近,确是按剑而跽,脚有穿履。郑胡知道了,此人定是赵相陈汤无疑。赵国群臣,唯有此人得赐剑履上殿、赞拜不名。
“外臣郑胡拜见赵王。”郑胡郑重行揖,朗声说道。
“公子有礼了。”赵王微笑答应,“来人,为公子看座。”顿有侍者手捧软垫,趋步过来,放置在郑胡身前。
待郑胡坐下,赵王又说道:“公子为两国友好质赵多年,真是辛苦了,赵国招待不周,望公子莫要见怪。”
“王上过谦了,赵国待我甚厚,我在赵国衣食无忧,赵人待我如手足至亲,招待不周从何说起?赵国俨然已成郑胡第二母国了。”听闻赵王之话,郑胡赶紧答道,面露感激之色。
“公子满意便好。”赵王微笑的点点头,此刻显得颇为和蔼,如同长辈一般。“我闻公子从吏奏,公子欲面见寡人,说有要事相商,不知所谓何事啊?”
“王上有所不知。”郑胡说起,面露哀色。“郑胡质赵八年,匡床蒻席、悠然自得如天上人间。但我居安不敢忘忧,每每想到舍弟申与我皆质于国外,舍妹尚且年幼便独留国中,不知道是否安好,有无缺衣少食,便是惶恐不安。郑胡幼时显妣薨落,为与舍妹相互扶持,如今我在国外,舍妹孤苦伶仃,近日又闻舍妹染病在床,郑胡实在于心不忍,恳请王上放我归国,照顾舍妹,待其病好,郑胡便立刻归赵。”
“公子兄妹情深,寡人深感敬佩。”赵王听完,点了点头,好似对郑胡兄妹之情敬佩不已,之后肃然说道:“然事关两国邦交,寡人无法一言以决,须廷议之后再做决定。公子可先行退下,回驿馆歇息,待朝会结束之后,寡人定会派人告知结果。”
“那外臣告退。”郑胡表情依旧恭谨,起身行揖,倒退出殿。
待到郑胡离殿之后,赵王俯瞰群臣,开口询问道:“诸卿,有何高见,但说无妨。”
片刻后,文臣中一人出列,手持笏板低头躬身,谨慎说道:“启禀我王,下臣以为,我赵廷当同意太子胡奏请。”
赵王见是此人,不由一笑:“哦?没想到寡人的‘附议中大夫’今日却是第一个进言,难得卿有心,说说看卿之见解。”
中大夫正是蒯固,单看外貌蒯固是个伟岸男子,说起话来掷地有声且不失温润之感,其声响彻大殿,又让人如沐春风,精神为之一振。
他闻赵王问,低首看笏,缓缓答道:“公子胡为两国邦交质赵八年,期间从未回国,一直兢兢业业,今日为亲请命,王上若是不允,恐有损王上贤名,故而于情于理我赵廷都该准奏。”
蒯固话音刚落,便又有一人出列说道:“王上,臣觉得中大夫所言多有不妥。”
王上看向此人,是仆大夫王旭,便问道:“何以见得?”
“中大夫之言,是以私情考虑,然公子胡质赵,实为国事。”这仆大夫王旭身材有些宽胖,但十分结实,一出列,如同一块巨石立在那里。“公子胡受国君命,质于赵国,保两国不起刀兵,为其职所在,责任甚重,当无怨无悔,切不可因私废公。故臣以为中大夫所言不妥。”
“臣附议。”武将中也出列一人,是郎将卫都。
卫都说道:“郑国土地虽少,但其国人敢战能战,颇有勇武,有郑师劲旅之称。其君主素有大志,多次征伐,欲寻突破之处,开拓疆土。昔年赵郑两国边界多有交锋,如今两国交好,多赖于公子胡质赵。然,前日刚得加急军报,郑国伐燕大军已南返。此时放公子胡归国,使郑国无有后顾之忧,臣觉得甚是不妥。”
“臣亦附议。”又一武将出列说道。“我赵军主力正与汉军对持西境,两国虽未言战,却已是剑拔弩张,战事一触即发。此时放公子胡归国,若是郑国来攻,那我赵国便是背腹受敌。故臣附议。”
蒯固被连番反驳,也不恼怒,就这么气定神闲的站着,闭目养神不发一言。
赵王见没有人进言了,便点名说道:“太傅,卿贵为三朝元老,有何见地啊?”
太傅公叔博,年已古稀,眉须皆白,却满头乌发,其人面色红润,身强体壮,精神奕奕,一点也不像个老者。
见赵王点到自己,公叔博出列,拜奏道:“臣以为,中大夫所言有理,然卫都将军亦是有理。公子胡质赵已有八年,纵观古史,公子质国如此之久,前所未有。之前公子胡未提及归国之事,也就罢了,如今面谏我王,如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