罢了!伍延闭眼,长叹一声,这或许就是命吧。他说道:“臣,领命!”
栾裕闻言,松了口气,连声说道:“如此便好!如此便好!”
而后他继续说:“待今夜子时,我会尽起全城之兵,亲自率领,全力反扑,吸引郑军注意。阿延你趁机带着申公子母子二人乔装出城。”
伍延猛地睁开眼睛,愕然盯着栾裕,不由呐呐问道:“主公不一同离开?”
栾裕咧嘴一笑,朗声说道:“我好歹是郑国上大夫,栾氏之主,岂可弃城而逃。我将留下,与栾城共存亡!”
延誓与主公共守栾城!伍延眼中一热,胸膛内一腔热血激荡,同时,心里也为刚才怀疑栾裕而感到愧疚。但最终,他嘴唇抖了抖,还是把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,没有说出口。他知道,比起与栾裕一同赴死,完成栾裕的嘱咐,才是对他最大的回报。
伍延抱拳,一字一顿,缓缓说道:“延竭尽全力,定将公子安然送至吴国!”
……
栾裕回了府,挥退前来迎接的下人,移步别院门前,理了理衣袍,叩响大门。“臣栾裕,求见申公子、夫人。”
随着栾裕话音落下,门内响起一串脚步之声,显得颇为急促。不多时,闻得“吱呀”一声,房门应声而开。栾裕抬首,只见阶梯之上站着一华服贵妇,面露惊喜之色,却是武姬夫人亲自出门迎接。
“上大夫来了。”武姬让过身子,示意栾裕入门,随后她走在前头,引领栾裕入院。
两人一入院,便见一五、六岁孩童,追逐着一个皮球玩耍,后面跟随一大群婢女,小心翼翼看护着,生怕孩童摔着。
那孩童看见武姬与栾裕迎面走来,眼睛一亮,面露喜色,便弃了皮球,如小鹿一般,欢快的蹦了过来,随后规规矩矩行了一礼:“孩儿见过娘,见过上大夫。”
他身后一众婢女也赶忙跟着下拜,“见过夫人,见过上大夫。”
武姬面露慈爱之色,摸了摸小公子的脑袋。“申儿乖,去一边玩啊,娘有话要跟上大夫说。”
“是。”小公子应了一声,然后自己跑去庭院一角,乖乖拾起皮球,告了一礼,走了出去。因为他人尚且年幼,抱着个硕大的皮球,显得憨态可掬。
见小公子在众多婢女簇拥之下跑远后,武姬长叹了一口气,眉眼间流露出些许忧愁,她转身,请栾裕上坐。待两人落坐之后,武姬急切问道:“上大夫,不知外面情形如何,妾身和申儿何时得以归还新郑。”
栾裕稽首,“臣有罪,臣指挥不力,无法击退贼军。至使城外营垒失陷,现在栾城已彻底被贼军包围,进退维谷。”
“那兄长可有回信?”
栾裕摇了摇头,“现在栾城被贼军围成铁桶、水泄不通,出城的信使皆音信全无,估计是凶多吉少了。”
武姬闻言,花容失色,凄凉而言:“莫非我等已身陷囹圄,再无后路了么?”
“年前,君上欲亲征燕地,妾身就觉得不妥,但劝说无用。如今撒手人寰,只剩下我们母子二人孤寡无助、无依无靠,还要受尽那贼子的羞辱。这真是天意如此吗?”说道悲痛之处,武姬凄然泪下。
主辱臣死,栾裕心中也有悲意,他起身离席,当即下拜表态:“还请夫人放心,今夜子时,臣定会派人护送夫人与申公子出城,前往吴国,寻求吴君帮助。”
然而武姬并未欢喜,只是摇头悲叹:“去找兄长吗?这东奔西走的日子何时是个头?”
与此同时,吴国北郊,伍顺正拖家带口,在几个亲兵护卫下,走在官道上。这几日,他昼伏夜出,行于山道,连日逃亡,惶惶不安。一路上,伍顺细软丢失不少,还被山贼劫了一回,一众亲兵死的死,逃的逃,就只剩下这么寥寥几人还在跟随左右,他们灰头土脸、衣衫褴褛,形同乞者,好不狼狈。
堂堂一县之君,却落得如此地步,心中苦涩,可想而知。伍顺现在整日东躲西藏,以此避开郑胡派来的追兵,同时心里无时不刻不在咒骂郑胡,正是拜郑胡所赐,他才成为一条丧家之犬。只是这些诅咒,他只敢在心里骂骂,不敢说出口。他在害怕,他总感觉,只自己一说出郑胡之名,就会立刻被郑胡发现,被追兵追上。他不愿、也不敢听到任何与郑胡有关的话语,他严令所有人不得提及郑胡。
就这样,伍顺小心翼翼的行了数日,进了吴国地界,终于松了一口气,才敢改走官道。这时,官道来路,他们身后,突然烟尘浩荡,旌旗蔽日,马嘶剑鸣,一支浩荡的大军正顺着官道赶上来。伍顺一行,闻声色变,如惊弓之鸟,慌乱之中,正欲夺路而逃,突然听闻一亲兵欣喜高喊:“县君,快看,是吴国的旗帜!”
伍顺定睛一看,见烟尘之中各色大旗迎风飘扬,皆上书“吴”、“范”二字。他欣喜异常,对着手下众人连声说道:“快……快、快、快!”
喊完就拎着破包掉头,直往大军方向跑去。
大军正中,吴相范明正率军沿着官道前行。数日之前,自三军之盟不欢而散,荆军被赵军逼退之后,吴相无奈,也只得罢兵归国。他虽年事已高,好在身子骨还算硬朗,经得起舟车劳顿,能随军奔波。只是这般空手而归,他实在是心有不甘。
就在这时,范明突闻探马来报,说是大军之前有一群流民拦路,为首之人,自称是郑国伍城令,请求面见吴相。
闻言,范明皱起眉头,他觉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