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闻郑胡发问,季义出声说道:“禀君上,我军围城十数日,但因城内贼军势众,伍贼及所率亲卫骁勇善战,加之城墙高厚,一时不得克。臣有负君上所托,臣惭愧。现臣已下令三军,营前挖壑,填埋城濠,垒土堆山,以此攻城。”
填埋城濠,垒土堆山这道将令,在好几日前,季义一见栾城难克,便已下达。郑胡在来营垒路上,途经栾城时,就已经看到了:季义在营前筑围凿堑,挖掘壕沟,以此锁住敌军;还运来泥土,将城下护城河填埋平整,同时堆起连绵不绝的土山,把整个栾城给包围起来。那高耸的土山几乎与城墙齐平,郑军弓弩手甚至能立于山头之上与栾军张弓对射。郑军只要再接再厉,把土山与城墙之间的数尺缝隙填平,两军之间便一路平坦。届时,甚至连骑兵都能策马直奔城头,郑军只需爬坡而上,就能对栾军发动进攻,守军地利将荡然无存。
这是个笨办法,耗时又费力,好好的一场攻城战,硬生生变成浩大的土木工程。士卒没得上阵拼杀,却要如同徒、操之流一般,掘土凿岩、搬运石木。对此,将士心中有些许埋怨,但因季义治军严厉,在军中威望很重,所以没有人敢造次,皆是老老实实把季义命令落实下去,按分好的区域,各自填土。
办法虽笨,但胜在稳健,而且十分有效。几日之后,待土丘渐渐成型,这个办法的威力就显现出来了。栾军感觉,城外仿佛凭空多出了一道城墙,把整个城池都包围在其中。
开始时,那土丘矮于城墙,郑军还是要仰面抛射,难以攻击城上守军。然而每过一夜,栾军都能明显感觉到,那土丘又长高了几分,直到现在,土丘渐渐化为一道雄壮的外墙,与城墙齐平,而那“外墙”之上的郑军,甚至连面孔眉眼都清晰可见!
现在郑军攻城,是把长梯架在两墙之间,以梯当桥,直接踩着梯子轻松奔上城头,与守军戮战。土山之上,弓弩手纷纷张弓引箭,平射向墙上守卒。比起城下抛射,现在城头之上是对射,准头自然高出不少,几乎每次射出箭矢,两军都互有伤亡,战争惨烈程度直线上升。
面对如此猛烈进攻,栾军早已不支。要不是伍延勇猛难挡,且城外还有一支伍军虎视眈眈,逼得季义分兵阻拦,栾城早就陷落了。
听完季义一番讲解,郑胡沉吟说道:“如此说来,想要攻克伍城,必先解决城外这支贼军。”
“是。”季义额首称是。
随后,郑胡抬头看向庄江,在场众人,就数庄江与伍军交手最多。
郑胡知道,庄江与伍军一战极其惨烈,其部死伤过半。要不是庄江拼死拦截,他也不会如此顺利攻下伍城。想到此处,他点名唤道:“庄将军。”
庄江闻言,起身离席,出列答道:“臣在!”
“此番攻伐伍地,多亏卿与所部拼死拖住贼军,孤才能得克伍城。起兵之前,孤有言在先,城旦、鬼薪若能立得战功,皆可以功赎刑。如今此言依然有效!前日一战,卿所部有阵斩贼兵者,斩捕两人以上、便可赎还良籍。有阵亡者,其家属赐还籍贯,若年纪幼小,可先在府库监为役,待成年之后,再赐良籍,为郑民。”城旦、鬼薪,是无期徒刑,终其一生都要辛苦劳役,如今得赐良籍,不但重获自由之身,还可继续杀敌立功,换取赏赐。
“诺!”听闻此令,庄江不由嘴角噙笑,大声领命。他是由衷的为一同出生入死的部众感到高兴。
拜了一礼后,庄江进言道:“君上,臣与伍地县兵数次交手,对此贼军虽不敢说知根知底,但也有些微末见解,愿为君上道来。”
“庄将军但说无妨。”
“君上,此贼军虽人数近万,但好在皆为郡兵,甲械老旧,多为老弱,勇力不高。只是那领军之人,是伍城县尉尚飞。此人识兵,擅长排兵布阵,不好对付。前日与之一战,幸得亚卿领兵掠阵、执金吾派遣援兵相助,臣才能将其拖在此地。可惜,执金吾有围城重任,无法再增派援兵,臣困锁贼军易,想要剿灭贼军难。”
说到这里,庄江突然兴致昂扬,高声说道:“但如今君上已率大军前来,两军合兵一处,加之伍城刚克,士气如虹,贼军已不足为惧。”
“正是如此!”庄江话音刚落,郑胡双目如刀,一一扫过众人,铿锵说道。“伍城已克,伍兵士气低迷,无有战心;栾城无有外援,更是孤掌难鸣,此正是我军克敌制胜、一战功成的大好良机。”
随后告知众人,传令三军。“三军传我将令!今日三军饱食,休息一夜,明日发起总攻。全军兵分两路,一路以汤行部曲为前部先锋,郑信部曲为二镇,强攻栾城正门。一路以庄江部曲为前部先锋,魏其食部曲为二镇,拔除城外伍军营垒。此战,死战不退,不克栾城,誓不收兵!”
众人应诺,大声答道:“不克栾城,誓不收兵!”
第二日,日上三竿,郑军全军已整列完毕,出了营门,分为两路。一路面朝栾城,列于沟壑之外,土山之下。有了土山遮挡掩护,郑军只要不登上山头,栾城弓手就无法攻击,由此,大军在城下就近列队。
而排在最前头的,正是汤行曲部。猛兽负伤刚愈,更为凶戾,郑胡拜其为先锋,就是利用了这一点。此刻汤行急于用城上敌军的鲜血,来洗刷自己的屈辱,虽一言不发在土山前静立等待,但其双眼死死盯着栾城,就等郑胡一声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