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而当十,十而当百;以百破千,以千破万。以少胜多的例子,历史上比比皆是。纪考与陈桀会战长津,便是以万人破陈朝数十万大军,一战而四海定,方才有今日纪室天下。
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,敢孤身直面千军万马,单骑破阵,驰骋沙场,生死付一笑。伍顺便是如此,他有心要力挽狂澜、扭转乾坤,待兴致勃勃登上城墙,望见郑胡大军之时,却又心生惧意,打起退堂鼓。
周遭属吏看的明白,但也不说破。伍城是伍氏封邑,说白了这些下吏皆是伍氏家臣,亦是世袭传承。朝夕相处这么多年,自家主公是何德行,早已知晓。之所以不说,一来上下尊卑摆在那;二来还未交锋,将胆已破,对三军士气打击太大,万一传扬出去,那这城也不用守了。
好在,伍顺虽已胆寒,但其人骄傲,为了维持面子,他祥装镇定,做出一贯高高在上的模样,策问众吏,倒是没被周围士卒看出端来。
城墙上一众军民,依旧觉得县君神武非凡,胸有成竹,定可破城下万军。虽对公然反抗国君而心有忧虑,但想到自己身为伍城人,世世代代皆是伍氏子民,既然县君说了公子胡谋国犯上、即位不正,那想来必是如此了。所以伍城民众也没有生出什么乱子,还是那般安安分分协助守城。
见得城防诸事皆已吩咐妥当,这城墙伍顺是片刻也不愿多待。他转身便欲离开,也不管那些属吏是否有跟上,头也不回、大步流星下了城墙,虽然一路上他皆是昂首挺胸、镇定自若,但在一众属吏看来,脚步多少显得有些急促了。
属吏们摇摇头,相顾无言,各自散去,按伍顺吩咐,布置城防事宜。不久后日落,城上城下皆是静悄悄的,双方似乎都在为明日大战养精蓄锐,故而一夜无事。
第二天一早,太阳刚过山头,天还未大亮,伍城军民便被一阵沉重的战鼓声给惊醒。接到禀报,伍顺瞬间睡意全无,赶忙从婢女手中抢过衣袍,一面出府,一面穿衣,骑上马,便一路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了。
到了城墙上,伍顺率城中文武、一众亲卫,登上城楼,只见得城下郑军早已出了营塞,在城下严阵以待。郑军列阵三面,包围伍城,却独独留下南门。这是因为伍城中并无重要人士必须擒获,留下一条活路,可大大降低城中守卒的抵抗之心。若是四面包围,成为死地,城中军民必会誓死抵抗到底,反而加大攻城难度,所以如此。
那些郑兵经过一夜修整以后,皆是精神抖擞,甲器齐全。他们头上、戈矛上,皆系缟素,白绢随风翻飞,从城头上看下去,这郑军阵,就如一望无际的白色大海,令人望而生畏。
伍顺不寒而栗:三军缟素,祭奠先君。拿什么祭奠?那自然是拿军功祭奠,拿伍城之上一颗颗大好头颅来祭奠!
伍顺他仿佛能看到,郑军阵里,士卒们个个如同苍松一般笔直傲立,期盼着接下来的攻城大战,好以此来建功立业,用伍城众人的项上人头换取功名财富。
反观城墙上的守卒,皆是听闻郑军兵临城下,临时征招的民众,甲备不全不说,还未经过训练,多是乌合之众。
如此,伍顺心中不由一阵后悔。他后悔自己听信属吏之言,没有坚持己见,乘郑军疲惫之时,派人奇袭郑军。哪怕不能大胜,只消小胜一场,打压一下郑军士气也好啊。
如今郑军已休整完毕,气势如虹。这战还怎么打?
这时,城墙上的军民里传出阵阵喧哗之声,伍顺定睛一看,原来是郑军中军分开了一条道路,策马驶出两个人来。城下太远,伍顺看不清两人外貌,但仅凭两人衣着、形态便可得知,这两人皆是英武非常之辈:一个穿着玄甲,身材伟岸、气宇轩昂,一看便知不是等闲之人。他甲外套麻衣縓缘,头上没带胄,而是带着一练冠。伍顺知道,穿麻衣縓缘、带练冠,这是公子为父君服丧的丧服。郑国公子就两个,一个仅仅六岁,现被围困在裕城之中,那么城下这位定是郑国新君郑胡!
而另外一人,胯下宝驹穿戴马甲,身着介胄明光铠,手持一丈三长芦叶枪,虽瞧不清面容,但大概能看出此人面白无须。
只见得此人策马上前几步,对着城上众人喊道:“栾裕此贼,劫持公子,公然出逃,举兵抗命,大逆不道,人人得而诛之!今先君驾薨,国君本该为父守丧,却不得已兴师讨逆,尔等不但不为君上效命分忧,反而助贼为虐,实是罪无可赦!但国君仁慈,给予尔等补过机会,倘若现在开城投降,便可既往不咎!如若伍城令伍顺不思悔改,城中士卒、黔首皆可擒杀此贼,献于君前,将功赎罪!现给予尔等半时辰考虑,半时辰后,不见城门打开,视尔等为国贼,势必讨之!还望尔等莫要执迷不悟!”
伍顺闻言,面色大变。这看似郑军的最后通牒,实际上却是离间之言。不但用新君即位、为父守丧等话语来确立自己在大义之上的正确,还用将功赎罪等许诺,来离间城中军民。
果然,随着此人的话音落下,城头之上一片哗然。伍顺立马感觉,似有无数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离,杀气好似九月寒霜,掠过自己脖颈,让伍顺如坠冰窟,时不时有身首分离的错觉。
伍顺浑身打抖,一下拔出腰间利剑,喊道:“此为公子胡离间之言,诸位莫要相信!公子胡迫害手足,残害骨肉。上大夫为保公子申周全,不得不带着武姬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