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此言,黄晨益一面为自己斟酒一面问道:“卫都将军莫非是瞧不起我与吴相?”
随着令尹话音落下,一时之间,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,案席之上,杀气四溢。
“非是如此。”卫都摇摇头,缓缓说道。“他国国君新丧,国内只剩老幼孤寡,何其哀。白发人送黑发人,本就是人间一大悲,此时借着祭拜之名,大举犯境,令尹大人不觉得,此等乘人之危的小人行径,颇欠妥当吗?”
“你!”这句话,等于一下就扯去了荆、吴两国的遮羞布,让荆、吴之目的大白于众。黄晨益始料未及,又羞又气一下涨红了脸。
“卫将军言过了。”眼见场面变得不可控制,吴相范明连忙出来打圆场。“将军有所不知,郑、燕近年多有战乱,流民遍布、贼寇流窜,刀兵四起,我与令尹也是恐遭了贼乱,才不得已带了些许护卫相送。再者说来,将军此行职责不也正是如此吗?相信将军定能理解我与令尹之苦衷。”
卫都嗤笑一声,说道:“些许宵小作乱,只需数百精兵护送便可,吴相与令尹领八万之众,这护卫仪仗未免也太过隆重了吧。”
“况且,如果真是前往拜祭,吴国距郑国更近,吴相大可自行北上,何必大老远跑来与令尹相会,多此一举呢?卫都想来,无外乎是郑吴相邻,荆国怕吴国先到一步,独吞好处,便要求合兵;而吴国又忌惮荆国,不肯让荆国入境。于是乎,吴相便领着大军去荆国与令尹相会,而后才合兵北上,如此平白兜了好大一圈。卫都此言,是否有误?”
这下黄晨益与范明勃然变色:初时见着赵军阻路,还以为赵国欲借此讨价还价,谋求更多利益,现在看来,这卫都根本就不想谈。可此举又不能助赵谋取郑地,还平白得罪荆、吴两国,对赵国有何好处?黄晨益想不通。
黄晨益心中思量,考虑赵国为何如此。表面上却冷笑一声,继续开口刺探说道:“卫将军此离间之言,未免太过粗糙,只能引人发笑罢了。况且将军提军数万东进,与我等有何异处?赵国怕也不如将军说的那般光明公正,劝将军还是别把话说绝为好,为彼此都留点余地。”
本以为说完此言后,卫都会有所收敛。不想,卫都只是一笑,随后朝着晋阳方向一拱手,说道:“我奉王命,兴堂堂之师,来此边境。一来是为了护卫相国,预防某些宵小挑梁;二来是我赵**威太盛,他国不敢来犯,近年无有战事,将士有些怠惰,因此顺便操练军士。所以我赵军此行,与郑国是秋毫无犯,绝不深入郑境乘人之危。”
顿了顿,卫都继续说道:“我赵国为表诚意,至边境之后,相国已持节,孤身上路,去往郑都了。卫都驻军于此,也是为了等相国归来,方便接应相国罢了。”
黄晨益、范明两人闻此言,大惊,失神之下不由疾呼:“什么,赵相孤身一人前往?!”
“是。”
“此言当真?!”
“如此大事,卫都不敢欺瞒二位。”
“赵相竟有如此虎胆……”黄晨益喃喃自语。郑地多兵乱,此话虽是荆、吴出兵之托言,但也是事实。赵相陈汤不过一介文士,竟有胆量孤身前往郑都,黄晨益与范明惊讶之余,不由有些敬佩。
虽然初闻之时有所怀疑,但赵国欲借此博得大义,必然会广告天下,使得此事人尽皆知。那便如卫都所言,如此大事,必不会有假。
只是这样一来,列国犯郑,却是连最后一点借口都没有了,好一招釜底抽薪之计!
黄晨益是个干练果敢之人,想到此处,他便做威胁之姿,出言问道:“如若我荆、吴两国此行就是为了攻郑,卫将军奈我何?”
吴相闻言不由变色,用祭拜做借口,虽然可笑,但至少似模似样。如若**裸的暴露野心,恐天下人非议,落人口实。荆国是大国,就算授人以柄也无人敢攻,可吴国就不一样了。吴相有心反驳,但两人是同一阵营,知道卫都当前,不可自乱阵脚,便隐忍不发。
不想,卫都淡然自若,说道:“相国此时正在郑地,卫都有护卫相国之责,如有宵小作乱危及相国,那我定要阻止。”
黄晨益转头望向赵营,见得赵军已出军营,整装齐列于坡上,人马寂静,矛戈森然,肃穆以待,军中大纛迎风飘扬,似已做好战斗准备。
几番试探下来,黄晨益已然知道赵国护卫郑国之决心。这究竟是为何?
虽然不明白其中缘由,但是赵军如此强硬,却是让黄晨益犹豫起来:此番前来只是为夺取郑地,从未想过会与赵军较量一二。如若真与赵军交战,无论胜败都得不到分毫益处暂且不说,归国之后,王上那边也无法交代。
再说赵军虽只有四万人却皆是骑兵,荆、吴两国八万之众却多是步车之军。况且联军在长河之畔,战车根本无法施展,而赵军背靠广袤赵境,有足够的空间让骑兵机动迂回。如此,两军优劣即分、高下立判,如若打起来,联军获胜几率反而不大。
想到骑兵,黄晨益心中不由暗恨。鞍、镫两物,皆是出自荆地,因为荆地山道崎岖,山民发明此物,方便山中骑马。不想,赵穆王见着这两物后,尽废战车,而后大力推行于军中,发展骑军,方才有今日赵军。
黄晨益初为令尹之时,便也想废除战车,发展骑军,怎奈荆王不允,方才没有成功。
黄晨益是个识兵之人,他深知骑兵重要,心中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