栾裕话音刚落,便有一人愤然进言,说道:“牛先因主公举荐,方能得校尉之位,如今不思报恩,反而无端为难主公门下宾客,更是假借击贼之名射杀一人。至使延误军机,我等直到现在才知长林丘一战情况,其心可诛,不杀此人无以振君威,延愿请君命,扑杀此獠!”
此人刚烈,言语之间杀伐极重,他身体前倾,眼露凶光作噬人之姿。堂下众门客听此言,本欲附和,见是此人发言,却是寂静无声,皆是不敢抬头,恐与之对视线,其人之威可见一斑。
此人乃栾裕封邑栾城人,伍氏,从方才进言可得知其名为延。伍延此人单从外貌来看便已异于常人,他长八尺馀,腰大十围,豹头环眼,燕额虎须,一看便知是孔武有力之士。长八尺馀,腰大十围,说明此人身材壮硕;豹头环眼,燕额虎须,说明此人容貌雄毅。壮硕雄毅是为勇士之姿,这等外貌小人一看便会畏惧三分。
而伍延确实配得起他的容貌,是为国之力士。他自小就因有神力而扬名乡里,壮年之后,有一次孤身一人上山拾柴,路遇吊眼白额大虫,他全然不惧徒手以搏,竟生生将其扼死。两者相斗,吼声震天,传遍数里。乡人闻之,皆上山查看,便见此一幕,人人无不瞠目咋舌随后拍手称赞。众人回村之后此事广为流传,伍延此人便扬名国内,入得栾裕之耳。
如此一个铁塔一般的刚毅汉子,又是栾裕食邑领民,当然深受栾裕喜欢,得其器重。被其拜为府上军候,职为宿卫,统领栾氏上下所有私兵。
因此,栾裕对他便有知遇之恩。中原列国讲究君臣之礼,恩主受辱,君辱臣死,伍延身为臣子岂能坐视不理?否则便无颜面立于世间。况且牛先与他一样,也同是效忠栾裕,这便更是让他怒火难忍、深感不耻。故而他反应激烈,一听闻此消息,便想出门直径去寻那牛先,要不是众人拼命拦住,这会儿已经找上牛先了。
然而栾裕听闻此言,欲言又止。
坐下一人见此情景,不由想到:上大夫听闻伍延之言,没有同意,恐怕是不肯杀牛先,但又没有拒绝,该是怕说了出来会失去人心。
想通此处,他便开口进言道:“上大夫,一众门客刚经戮战又长途跋涉,已是疲惫至极,是否可以让他们先行休息,之后再告知他们如何处置牛先。”
众门客本是疲惫至极,就全凭一口气撑着待在此处,现听闻此言,不由面露感激之色。
栾裕闻此言,点了点头说善,便和颜悦色安抚众门客几句,让他们去庄子里休息去了。
待众门客皆走了之后,堂上只剩下栾裕与之心腹数人,他便开口说道:“现在只余我等,皆是可信之人,季常有何话,大可说来。”
先前进言之人,名为俞良,字季常,胶国人。长的眉清目秀,说话却是嬉笑不羁,不是个守礼之人。他游学天下,偶经郑国,暂时客居上大夫府上。栾裕一见,倾慕其才,对他很是礼遇。他多次想走,皆被盛情挽留,而且无论大小事栾裕皆要问其主意,甚至连伏击郑胡之事都已告知了。如此,要是再言走,恐怕性命不保。俞良便是干脆住下了,反正上大夫府上奢华,要什么有什么,纵情享受再做打算。
听闻栾裕开口询问,俞良便答道:“在下以为,牛先现下是杀不得的。”
“什么?!”栾裕还未说话,伍延闻言便已瞪起铜铃大眼,“咔嚓”一声,却是把案几一角给生生抓碎了。“主公受此大辱,先生却说杀不得?!延是一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,但也知道食君禄忠君事。先生为何说杀不得?!主公素来尊敬先生,先生却这般报答,延不服!”
“军候何其急也!在下说牛先杀不得也是为上大夫考虑。”
“何解?”
俞良开口答道:“如今非常之时,公子申与公子胡争夺大位,两方皆在赶回新郑的路上,无论是谁,只要先抵达为郑公守孝,那么他就占据了大义。所以,眼下这四个城门尤为重要。因此时全城警戒,其余三门紧闭,禁止任何人通行,唯有正门验正身份之后可通行。故牛先正门校尉之职,是重中之重,如果此时杀了牛先,那么正卿魏钧势必会安插人手,得不偿失啊。”
伍延闻言,久久不语。确实,牛先再怎么跋扈,那也是栾裕一系的人。如若让魏钧插手,那局势就会变得不好控制。
“况且军候要以何由头去寻牛先?如今全城戒严,依军法,城门校尉有护卫城门之责,若有可疑之徒可立斩不赦。所以硬要说来,牛先所为并无违法之处。”
一众门客受命伏击郑胡,乃是秘密出行,没有报备,却是“可疑之徒”。
“军候之勇,在下绝不怀疑,如若军候杀了牛先,那便是弑杀官吏,这才违法乱纪之事。如此,上大夫恐失一猛将。”
伍延听完,一拱手开口说道:“先生说的是,是在下考虑欠周,可不杀此獠,在下心中愤恨难平!”
闻言,栾裕抚慰说道:“阿延皆是为我考虑,吾真是既感动又惭愧啊。”
他长叹一声,复又说道:“皆是怪我没有识人之能,误以为此子忠良老实,遂举荐其要职,没想到此子如此跋扈,现今发生这般事情,让诸位蒙羞。此事,皆是错在我啊!”
众人赶忙劝慰道:“主公何错之有,请主公切莫自责!”
一番劝慰,栾裕终于不再自责。
话题又转回到牛先身上,虽然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