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国,晋阳。
时值正午,大雪初停。正午的阳光,照射在白雪之上,折射出绚丽的色彩,让这白莽雪地亮的有些晃眼。放眼望去,目之所及,银装素裹。一场大雪,让晋阳城的街道显得异常干净。相比起下雪时,大道已有零零散散些许行人。
远远的传来一人吟唱,歌声嘹亮清透,余音不绝。“北风其凉,雨雪其雱……”
歌者年方舞象,青葱少年郎。少年有仪容,面貌美如润玉,风姿奇表,清秀通雅。其人虽年少,但眉宇间飞扬神采,朝气蓬勃。
此少年名为郑胡,是郑国公子,质赵八载有余。他一面大声高歌,一面大步前行,走的太快,带起一阵清风,长袖随风如云涌。后面有另一少年,圆脸,臃肿圆滚有些肥胖。他一路小跑跟上,气喘吁吁颇为吃力。“公、公子,慢行,慢行!”
不想,郑胡突然停下转身,一把抓住小胖子的胳膊,大声唱曰:“惠而好我,携手同行!”
唱毕,随后放声大笑。“痛快!痛快!”
毫无防备之下被郑胡一拽,小胖子一个踉跄,几欲跌倒,虽如此,也亏郑胡一直紧紧拽着没松手,小胖子才得以稳住身形。
小胖子深知郑胡通脱、不拘小节,对于郑胡的轻率之举,早已见怪不怪,但如今日这般喜悦还是少有。
“今日去拜见太子,公子兴致高昂。先前公子出门不乘车,现今公子又放声高歌,是何故?”郑胡与太子友,时常见面,如此高兴,还是头回。
“公羊孙,你可知人生须尽欢,何必墨守成规?如若乘车,能见此美景吗?如此美景当有感而发,故而高歌!哈哈!”原来小胖子名叫公羊孙。大笑中,郑胡甩袖,大步向前。
没走几步,忽见着路边一酒肆,位置不起眼却难以忽视:堂皇大气又不失风雅很是别致,让人眼前一亮。郑胡不由停步,赞道:“雅俗共赏,店主别出心裁很是用心呀。”
遂抬头看店名,见匾额上书‘式燕居’三字,字迹笔走龙蛇很是好看。
“式燕,式宴!”店名简洁,郑胡却复念数遍,随后赞道:“我有旨酒,嘉宾式燕以敖!此名甚好!通俗易懂、言简意赅。有宴必有好酒,既然此居主人有宴相邀,敢不从之?”话音未毕,已入店内。
郑胡入店后,公羊孙才姗姗来迟,高呼一声“公子等我!”也入店内。
公羊孙才掀起门帘,进入店中,便见着一只巴掌伸来,“啪”的一声在额头上轻击一下。不由捂住额头,一声惊呼,随后委屈巴巴的说道:“公子为何打我?”
郑胡对公羊孙的抱怨充耳未闻,直接开口说道:“听着,入此店,不许叫我公子,也不许叫我郑胡。”
公羊孙一呆,保持手捂脑袋的姿势,愣愣问道:“那我该叫公子什么?”
郑胡厚颜无耻的吐出三字。“公羊孙。”
公羊孙傻眼。“公子叫公羊孙?那我叫什么?”
“路人甲。”
“陆、陆仁甲?”
吩咐完后,郑胡转身,欲向店内走去。便看见店内柜台前,有二人争执。一人着华服,却是小厮装扮,应是店家侍者。被拦者,而立之年,长发有些蓬乱,用一木棍代替发簪,随意绾着头发。青子衿,云游学子打扮,但衣上多有缝补之处,风尘仆仆,显得有些落魄,形同乞者。
郑胡走进两步,只听那落魄学子狡辩,侃侃而谈:“此店名‘式燕’,可见店主有宴请八方云客之意,有鲲鹏吞吐之志。我闻店名,应邀而来一醉方休,为此店之客。主人宴请客人,怎可索要钱财呢?如此待客有违道义。”
闻此言,郑胡不由心中一笑:刁滑之徒,言语之间皆是强词夺理,不过却颇有急智。
正当郑胡以为,侍者会恼羞成怒呼唤打手时,不想侍者却行了一礼,恭恭敬敬说自远方来,主人理应款待,此为待客之道。但客登门拜访,不应两手空空而来,此为礼节。望客不要失礼。”
闻此言,郑胡双眼一亮。赖账者,理直气壮强词夺理,机敏狡猾;讨债者温文尔雅不怒不恼,有理有节。此奇景闻所未闻,式燕居果真不凡。
郑胡本以为赖账者闻此言会羞愧付账,不想他却低估此人脸皮。
只见赖账者闻此言,如恍然大悟,随后伸手拔下头上木棍,递予侍者。一脸真诚说道:“此簪乃是千里之外荆国云泽深处,千年老树树枝所制,普天之下仅此一支,乃无价之宝。在下认为礼不在贵,礼在于情义。此簪看似寻常,确是在下千里迢迢、千辛万苦才送至赵国,足见在下之情,足表在下之意。现赠于贵店主人,以谢贵店主人款待,望笑纳。”
郑胡闻此言,噗呲一笑。脸皮厚到这程度,也真是前所未见。也罢,相见即是缘分,我便替此人结账,结个善缘。
想到此处,郑胡走上前去,至侍者面前,对侍者说道:“此人酒钱多少,由在下替此人结了吧。”语气豪爽,气度非凡。
“阁下,此人酒钱十金。”侍者听闻有人愿意代为结账,也不惊讶,依旧彬彬有礼,回答道。
“多少?”
“十金。”侍者复述一遍。
郑胡默然,突兀转身,笑容满面,灿烂恍若三月桃花,一把抱住公羊孙,大喜笑道:“这不是人甲兄吗?许久不见,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。走,上楼,今天不醉不归!哈哈!”说罢,便拉着满脸茫然之态的公羊孙向楼梯走去。
不想,赖账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