申徒志面色略有不悦,俞良摆摆手,说道:“行,那我便不说了。我知阿志你当年拜于夫子门下,对儒学颇有好感,但可别忘了,儒术归儒术,而学儒之人,可不一定都如夫子那般深明大义。当年你弃儒学法,那帮腐儒是怎样对你的,我可历历在目。”
眼见俞良说不说还说,申徒志脸越来越黑,一旁魏其食忍不住轻咳一声,低声提醒道:“俞良。”
俞良听闻魏其食话语,也瞧见申徒志快要生气了,他当即借坡下驴,连连道:“好好好!不说了,这回真不说了。”而后伸手捂住嘴巴。
众人不说话,气氛有些僵硬,魏其食轻笑一声,岔开话题,说道:“志,你昨日方才刚到新郑,君上赠你此宅,可还住的习惯?今日,我与俞良来时,恰好路遇君上车驾,想来,该是君上在你这留宿一宿,与你秉烛夜话。你一夜未睡,是否困乏,可需要先行休息?不如,我等改日再来叨扰,如何?”
申徒志听完,哈哈大笑,随后答道:“无碍无碍,我精神十足,半点也不困。况且,我辈正值壮年力盛之时,一夜未睡又何妨?这大好时光,晴空万里,又怎能卧榻高眠,虚度荒废?听闻郑地风土人情与赵、荆颇为不同,自有一番特色,我才至新郑,还未领略郑都风光,正巧你两都在,何不尽地主之谊,带我四处逛逛,游览一二?”
一番话毕,俞良见申徒志已不再深究自己失言,便放下捂着嘴的手,抚掌而笑,答道:“正该如此!阿志我与你说,这新郑的风光,可与他地大有不同:郑人民风彪悍,城中景色不像荆地那般温婉,也不像赵地那般富贵。你若站在城头之上,登高远眺,俯瞰整个新郑,会看见脚下城池延绵不绝,背靠长河,铺展于天地之间,就犹如一块巨石,浮于涛涛河水之上,一股浩大气势迎面扑来,令人心神激荡。那般景色,波澜壮阔,可谓世间罕见。”
俞良说的起劲,申徒志与魏其食对视一眼,轻笑一声,他无奈摇摇头,然后爽快答应道:“既然俞良如此熟悉,那便有劳你为我带路了。”
“那事不宜迟,乘着日头正好,我便带你逛逛。”俞良说走就走,毫不迟疑。他豁然起身,越过中堂,抬腿迈出门外,急急穿上鞋子,一边穿一边说道:“新郑城大,中午定是赶不回来,不如就再外边吃吧,我知道有一酒肆不错,酒醇菜香,为阿志你接风洗尘正好。”
俞良急不可耐,申徒志与魏其食也起身跟上。申徒志一边走,一边对俞良打趣道:“我看你带我领略郑地风情是假,讨酒喝才是真!说说看吧,到底是哪家酒肆,竟让我们上大夫念念不忘,如此记挂。”
俞良闭上眼睛好似回味的咂咂嘴巴,而后回过头,对申徒志说道:“酒香醉人,嘉宾式燕。还真别说,那酒肆不但酒香,名字还取得特别雅致,我记得,是叫‘式燕居’来着。”
申徒志闻言一怔,随后颇为感慨说道:“昔日我在赵都晋阳,欲求官而不得门,四处碰壁,走投无路,幸得遇到君上相助。然我与君上相见,说来也巧,便是在这‘式燕’酒居。”
俞良闻言也是一愣,而后大笑说道:“这倒也是巧了。不过阿志,你有所不知,这郑之‘式燕居’与赵之‘式燕居’同名不是凑巧,其实是同一人所开设,而此人,便是天下三大豪商之一的赵朗。”
“传闻赵朗素喜交往海内名士,有大庇天下俱欢颜之志,他在各国都城皆设有酒居,布局装饰全然一致,取名‘式燕’,广邀名士。任何有才学者,在此居闲谈,小到生活琐事,大到天下社稷,只要说得好,说得有理,能让他人喝彩,便可免费享用酒水,饭菜之费分文不取!”
“我知,我知!”申徒志深有所感,连连点头,说道:“晋阳那日,我便是如此,请君上饱食一顿!”说完,他想起往事,便是一阵开怀大笑。
申徒志笑完,魏其食若有所思,接过话说道:“赵朗本就富可敌国,以豪商之名为天下所共知,如今他这样刻意结交海内名士,所图怕是不小啊。”
申徒志对魏其食的话很是赞同,说道:“在赵时,我原本以为,这‘式燕居’天下只此一家,想不到却是列国皆有。一家不谋财,可算是主人一时兴起,兴趣所致;可数十家便布天下,皆不谋财,那定是其主人心中有大志!”
说到这,申徒志抚着唇下的胡须,饶有兴致说道:“这赵朗甚是有趣,也不知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,今后能否有幸得见。”
“阿志宽心,人你暂时见不到,但他家的酒水,却是管够!”俞良招招手,催促道:“你两倒是行快些,我肚子里的酒虫早就叫唤不停了。”
魏其食听到此言,忍不住出声提醒道:“时候尚早,未到饭食之时,你倒是已经想着吃了!你可别忘了,我两可是要先带志逛逛新郑。”
“自然不会忘。”俞良点头答应,却惹来魏其食一阵狐疑。
三人在言笑之中,越走越远。
……
此刻,上将军府邸,书房之中,郑龙正与一黑衣带绶老者同席面对而坐,其子郑成在一旁侍候。那老者,鹰眉剑目,须髭盛长,面带肃容,有一股堂堂正正之气。他名为郑乾,乃郑国当朝司寇,掌郑之法度。其人身为郑氏宗亲,辈分甚至高于郑龙,平日一贯深居简出,很少过问外事,此刻却现身于上将军府。
只见郑龙上身微微前倾,略低首,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