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胡闻言,奇而复述道:“官爵分离?”
“是。”申徒志点头确定,随后说道:“子承父爵,生而注定高官厚禄,即便不作为,也可安享富贵,那又何必勤学苦读呢?国中氏族子弟因此碌碌无为,不肯奋进向上。立于朝堂,上不能匡主,下亡以益民,皆尸位素餐。圣人云:‘君子之泽,五世而斩。’氏族朝中将官爵子孙相传千万代,又何止五世?此刻郑国百废待兴,正该虚席以求可用之才,共商兴邦大计!又岂能让彼辈占据高位。”
“然。”郑胡听完,很是认同的点点头。
申徒志继续说道:“是故,官爵分离势在必行。大虎得治,军中改制,私兵尽去,氏族再无力量阻挡变法大势!此正是谋事之良机。去其官,但留其爵,从此氏族众子想要在朝中为官,必先经受选拔考核,忠君有才者得居其位,如此朝纲得振,君臣同为一心,上行下效,政令畅达,郑国图强可期!”
郑胡听得过瘾,身子不由前倾,以手支于案上。此刻见申徒志说完,他猛然惊醒,意识到自己姿势不雅,于是又重新坐正,直起身子,而后问道:“那官爵分离之后呢?”
申徒志答道:“私兵已去,朝堂一清,氏族党羽具被剪除,君上言出法随,威势无人可及,那便可削氏族,化分封为郡县。氏族食邑一律取缔治理之权,仅可享受丁税,不得干预地方政事。若有违者,必诛之!”
郑胡闻言精神一震,恍然大悟,说道:“如此说来,此前孤削氏族去分封,并未有错,只是太过心急,打草惊蛇。”
“然也。”申徒志点点头,赞同道:“爪牙未去,仓促伏虎,难免被其所伤。君上只有先去其兵,再去其势,令其无爪牙之利,方能宰割之。”
说着,申徒志的话语变得愈发慷慨激昂起来。“如此,氏族之弊尽去,君上便可革故鼎新,务法以强国。”
郑胡急切问道:“具体如何实施?请先生直言不讳。”
“夫定国之术,在于强兵足食。”申徒志伸出手来,立起两根手指,说道:“兵强则外敌不敢侮,食足则百姓能自安。此二为国之所兴者。故,变法之要,乃耕与战。”
“战,前已言,在下便不再赘述。而耕,需废井田开阡陌,将郑土皆收归于国,由朝中统一调配。民以爵位高低获田而耕,爵高者田愈多,爵少者田愈少,只可耕种,不可买卖,死后由官府收回,重新调配。同时,訾粟收税,由收成寡多来计算田赋,如此,赋税才能公平,百姓才能信服。农人耕田而致富,多缴粮税者可得爵,人心得以振奋,那么荒地便得到开垦,至使国家富足。”
郑胡点头称赞道:“先生所言极是。”
申徒志继续说道:“先前所言皆是以赏激励人心,然有赏必有罚,治世用仁政,乱世用重典。方今大争之世,各国攻交,至使海内动荡,这便给了不法之徒可乘之机。强人呼啸,流寇遍野,劫掠于民,百姓备受其扰,苦不堪言,以至于无法专心务农。百姓不得务农,无粮可食,饥寒交迫,便会由顺变暴,聚而成贼,攻伐县治。如此循环反复,由恶生恶,则社稷不存。”
“惩恶除奸方能扬善,务法明政,急于去奸。然去奸除恶,严刑最为有效!犯罪连坐,检举有功,重刑而连其罪。如此,则褊急之民不敢斗,逞凶之徒不敢讼,心怀不轨之人便不敢继续作恶。”
郑胡闻言深吸一口气,犹豫一会,问道:“先生之法,会不会太过苛刻?孤恐法严而民怨。”
申徒志面容严肃,说道:“《诗》《书》导人从仁,劝人向善,每乡一捆,每户一卷,然法若不行,则民皆行恶。仁德世人皆知,却又有几人遵从?人皆趋利,十倍之利无德,百倍之利忘命。君上试想,法若不严,国将何以安?民无不厌恶严法,而喜仁政。然,民所厌恶之事,才可使民得其喜。耕种需先劳作,才有收获;治学需先苦读,才有才学。只有法严,才能明政,才能说仁。法治不是为了设立严刑,严刑只是手段,其目的是为了设刑以去刑!民若依法,无人触犯,牢房空,枷锁锈,那有刑便等同于无刑。”
一连说了一大串,申徒志换了口气,沉默一小会,而后继续说道:“有这样的一个故事,在下愿说与君上听。”
“先生请讲。”
“在下游学之时,途径荆地群山之中一里。那里小,且偏僻至极,距最近一乡足有百里,翻山越岭才能至。里中无吏,只有一老迈里长,但民风淳朴,用好酒热情的款待了在下,在下喜酒,痛饮一番。第二日宿醉醒来,在下却惊讶发现,自己被弃在路边,勿说随身财物,连衣服都被不知被何人拔了去,就这么赤身露体,茫然不知所措。”说到这,申徒志庆幸的苦笑一声,说道:“好在臣只是少了随身之物,性命倒是无忧。如此可见,法若不严,人心不畏,民便没了束缚。一旦没了束缚,那人与兽何异?”
“布帛寻常,庸人不释;铄金百溢,盗跖不掇。法治需从严,就像把金子烧至滚烫沸腾的金水,贼人自然就不敢伸手盗取。”
申徒志长叹一口气,感慨道:“君无为,法无不为。法行而君不必忧,臣不必劳,民但而守法。”
“君无为,法无不为。”郑胡默念一遍,而后也感叹道:“先生所言,皆是治国良谋、兴国之策。”
说完,他出席,对申徒志郑重下拜,说道:“郑国,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