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一顿饱食,饭毕,推倒炉灶,掩埋痕迹,之后上马继续赶路。
马队里,郑胡居中,众人护卫左右,领头者为校尉卫平,他一马单先,策马在前。说起卫平,也是个奇人,此人是郎将卫都庶弟。卫氏乃是赵国将门,三代从军征,为王前驱,其父、其祖父皆马革裹尸战死沙场。赵王感怀,念其一门忠勇,进封卫氏爵位至下卿,由嫡长子卫都继承。
嫡兄卫都年长,早年入伍,依制按其爵位出任军候,独领一曲。后奋勇作战立有大功,拜为郎将,统领赤毦禁军。
卫氏满门皆为王操戈。这是卫氏的祖训,而卫平便因此被其兄征召入伍,入了白毦骑,成了其中一名小卒,后临阵斩将有功,擢升为校尉。每逢有人问及此事,他也不遮遮掩掩,爽快说道:“我因家兄之故,幸为王上亲军,但白毦校尉之位,为我拼死搏杀立功得来。”神情坦然颇为自豪。其人酷爱剑道,少时跑遍列国,访问名师,苦练技艺,终于战场扬名,被称为赵国第一剑手。
一路前行已至傍晚,队伍终于跑出平原,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崎岖丘陵。山丘上树木茂盛密林重叠,但却异常安静,虫鸣鸟叫稀稀落落零星叫几声,微弱到几乎不可听闻。晚风吹过木林摇晃,斜阳照射树影斑驳。唯有一条小道沿着山脚之间的缝隙,蜿蜒而入,看不到尽头,不知通向何处,好似噬人猛兽。
卫平皱起眉头,他与副手打了一个招呼,便改由副手在前。他自己放慢马速,退至郑胡边上,与郑胡并驾齐驱。
卫平开口提醒道:“公子,情况有些不对。”
“怎么了?”
“平日里,不论多荒无人烟,或多或少还是会遇到些许流民,今日以疾行半日,我们一路赶来却不见半个人影。事有蹊跷啊。”
“卫校尉之意,是前方恐有埋伏?”
“密林无声,且又林高路低,最适宜埋伏。如若敌人在此埋伏一军,我等只有十数人,一入内,敌军便由两边杀将出来,我等有全军覆没之危啊。”
郑胡一拉缰绳,大喝一声:“停!”使得自己胯下马儿停了下来。
卫平见此,举手高喊:“停!”于是全员皆停。
郑胡稳坐马上,遥看远方丘陵,沉吟一会,高喊道:“老师。”
“臣在。”公羊伯驱马上前,来到郑胡边上,应诺道。
“马上不便行礼还望老师见谅。”郑胡虽双手持缰无法行礼,依旧低头示意,恭恭敬敬开口问道。“我等一行,只有老师熟知郑国地形。敢问老师,如若绕过此丘陵,大概路程几许?”
公羊伯思索片刻,便回答道:“此片丘陵名为长林丘,颇为广袤,直穿丘陵是最近路程,如果绕行,需多走五日行程。万一遇上下雨,道路泥泞,还需再多花二日。”
他复又想了想,肯定说道:“长林丘乃郑国少有丘陵地形,臣下不会记错。”
“快则五日,慢则七日么……”郑胡皱起眉头,“太久。”
如果再迟上五天,郑申便已即位,其母手段狠辣,我就只能入城引颈受戮了。
这长林丘,是条必经之路!
于是郑胡打定主意,自言自语打气道:“眼下,是不得不赌了。”
卫平开口问道:“公子要赌什么?”
“赌命!”郑胡转过脸来,目光炯炯有神。“如若林中只有百人,校尉敢击否?”
卫平放开缰绳,双手抱拳行礼道:“在下离赵之时,相国有过吩咐,一切唯公子之命是从。只要公子有令,刀山火海平必往之,区区百人如探囊取物!”
话语字字铿锵有力,迸杀伐之气。
只是,林中真的只有百人?
“校尉胆识过人,果非常人!”郑胡笑而曰。“不过校尉尽管放心,胡可以断言,这林中必只有百来人埋伏!”
卫平奇道:“公子为何如此自信,断言林中只有百来人?”
“因为森林里尚有飞虫鸟叫,虽然稀少,但并未绝迹,所以埋伏的人数必定不多。如果是大军埋伏此处,鸟兽必然被军队惊走,森林应该一片死寂。”郑胡信心十足。“况且郑国内已无军可调!”
后半句话,便是郑胡的信心由来。
郑举国北上伐燕未归,除非募集新军,不然如今的郑国只有一只军队,那便是驻守在国都新郑的禁军介胄卫。而郑胡知道,现今这个情况,此军是谁也无法调动的。
因为现在郑国朝廷俨然已分为两派系:以上大夫栾裕为首的拥立公子申派系,和以执政正卿魏钧为首的拥立公子胡派系。涉及大位之争,关乎性命存亡,两派现今势同水火,都卵足了劲想方设法致对方于死地。介胄卫,作为唯一可以立刻调动的军队,不论哪个派系,郑国所有眼睛都盯在上面,所以谁也不好伸手,谁也没办法调动。这种情况下,超过千人规模的士卒,一旦出城,必然会被人发现。
大军无法出城,那便派精锐死士截杀。
因此,郑胡断言道:“既然树林里埋伏的不可能是军队,那便只有公子申派系派来的门客死士之流。”
“守家之犬,不堪一击。”卫平傲然道。
“校尉勇气可嘉,但栾裕门客百人,听闻多有勇士,今日一战要以一当十,是一场苦战啊。”郑胡面色凝重,敌我悬殊,情况亦是不妙。不能硬闯,只能智取。
公羊伯想了想,说道:“公子,臣有一个计策,不知可不可行。”
“但讲无妨。”
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