鸷闻言,一脸狐疑的上下打量伍辰几眼,他知道,上将军是自家主人旧主。他略作思考,而后对伍辰说道:“你且在此等着,容我前去汇报。”话毕,他转身入府,“嘭”的一声把门关上,就这么把两人晾在府外。
两人等了许久,也不见鸷出来,伍辰立在门前,只是闭目养神,马夫在台阶之下,倒是来回走动,面露烦躁之色,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,只是主人未说话,他不敢出声。
又过了一会,马夫实在忍不了了,他三两步走上台阶,来到伍辰边上,小心翼翼问道:“中大夫,这样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,不如先回车上歇息,我在此处等候,如何?”
伍辰微微睁开眼睛,扫了马夫一眼,并未说话,只是又重新闭上眼睛。马夫自讨没趣,只好赔了个笑脸,讪讪的退回台阶下。他却不知,在就刚刚,伍辰心里对他已是厌恶至极,打算回去之后就找个人把他给换了。
伍辰原本觉得此人老实忠心,驾车也很平稳,便把他留在身边为自己驭马。不想,今日才算发现,此人不但不够机灵,还沉不住气,留此人在身边,早晚会坏事。
就在马夫退下、伍辰心中做出决断之际,庄府大门“吱呀”一声打开了。鸷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,他按刀而立,冷声说道:“主人已答应相见,请随我来。”说完,他不等两人答话,自顾自的回身往府里走去。
“黥面之徒,安敢嚣张如斯!”马夫暗骂一声,迈腿准备跟上。声音虽小,但是被伍辰听到了。
伍辰回望他一眼,直接说道:“你且在车上等候。”而后,他头也不回,跟随在鸷身后入了府门。
那马夫一愣,赶紧行了一礼,说道:“是。”但回答他的,却是大门关上所发出的冰冷响声。
伍辰入了府,跟随鸷一路前行。庄江府邸不大,没走多少步,伍辰就在院中看到了庄江。此刻他正**着上身,站在一块巨大的石像跟前,举锤凿刻着。
庄江挥汗如雨,神情专注,一脸认真的敲打着凿刀,根本没有注意到伍辰的到来。伍辰也不出声打扰,任由鸷退下,自己抚须饶有兴致的看着。
石像已凿成大半,可以看出是一英武之士,身着甲胄,立马扬鞭,透出一股杀伐之气。只是脸未成形,也不知庄江刻的是谁。敲打一阵后,庄江好似碰到了**颈,难以下手。他放下锤刀,皱着眉头,盯着雕像向后退了两步,这才发现伍辰不知何时已候在一旁。
于是,庄江扯过一条巾帕,擦擦身上汗水,套上衣袍,遮掩住满是伤痕的身躯。他一边整理仪容,一边说道:“贵客临门,有失远迎,还望恕罪。”
伍辰只是笑了笑,而后问道:“将军辞官,挂印归去,一别之后许久不曾相见,可还安好?”
庄江领着伍辰走向一边,两人入席同坐。坐下之后,庄江淡然回答道:“某闲居府中,逗鱼遛鸟,无朝堂喧嚣相扰,怡然自乐。”
伍辰抚须,抿嘴无声而笑,他说道:“这怕不是将军真心话吧。”
庄江没有回答,只是淡淡的看着他。
伍辰劝说道:“将军少年入伍从军,随上将军南征北战,官至裨将,如今正值壮年,却闲赋在家,岂不可惜?大好年华,更要扬名立万,快意人生,怎能归隐居家,不问世事呢?”
庄江不置可否,没有接话,而是转问道:“中大夫曾言,上将军有话要告知某,不知是何话?”
谈及此事,伍辰满脸严肃,他一字一句道:“上将军让我问庄将军,将军可还愿继续跟随上将军,为裨将,从军领兵征。”
庄江长叹一口气,似有些愧疚,又有些神伤,他说道:“上将军记挂,江不胜感激,然江早已无出仕之心,只想春夏读书,秋冬狩猎,以此度日。还望中大夫转告上将军,就说江有负上将军期望,不能再跟随上将军了。”
伍辰闻言,既不失望,也不灰心,他反问道:“庄将军真无纵横沙场之心?既然如此,那将军为何雕刻勇士扬鞭之像”
说着,他起身,徐徐步至雕像跟前,环绕走了一周,细细观察一番,称赞道:“战马嘶鸣,勇士威武,甲胄之上,刀痕纵横,杀气四溢。”
“能雕刻出这样一副石像,我不相信将军无心功业。”说罢,伍辰转首看向庄江,轻声劝道:“我知庄将军是夹在国君与上将军之间,恩主、忠义两相为难,无法抉择,无奈之下,故托词辞官。但庄将军实是多虑了,上将军拳拳为国,并无废立君储之心。”
庄江面无表情,只是低着头,沉默不语。
“或者说,上将军与将军一样,也是一心忠于君上、忠于社稷的。”
庄江听到这句,抬起头,目光直视伍辰,但还是未发一语。
“如若上将军有意君位,当初也不会遣庄将军接国君回国即位。”伍辰继续循循劝诱道:“如今国君新即,年轻气盛,意图干出一番大事业,虽是好心,但毕竟经验不足,贸然改革,大刀阔斧推行新政,让氏族人人自危,郑国乱象丛生。上将军只是为了顾全大局,不得已才出面制止,只要国君意识到自己的错误,上将军自然会奉还大权。”
伍辰说完,两人皆是无言,沉默半响,而后庄江开口问道:“上将军果真无心君位?”
伍辰点头,肯定答道:“果真如此。”
“且容我考虑几日,再做答复。”
“理应如此。”伍辰点点头,答应道:“庄将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