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宫深处,后花园里,有一处幽密竹林,此地清净淡雅,连空气都带着淡淡竹香味。闲暇时吴国国君最喜欢来此散步,走累了,便到竹林边上的偏殿坐上一坐,喝口清茶,怡然自得。而今天,偏殿里却传来咆哮之声,吓得来往宫婢战战兢兢,低头禁声不敢言笑。
“什么!人不见了?!你们那么多人盯着,怎么会人不见了?!”
大喝者,是一个皮肤黝黑,颇为精瘦的男人。他瘦小个矮,但不显得弱不禁风,反而有一种凝实强劲之感。其人面部黑黄,脸型方正,眉毛锋锐上扬如利剑,眼大如铜铃,无髭,显得威严万分,却总给人一种刻薄寡恩的味道。此人是吴国国君吴厚,他着素服,束高冠,此刻怒气冲冲,狠狠责骂堂下跪坐的一干人等。
其中一人抬眼偷瞄,见吴厚大发雷霆,一哆嗦,便又低下了头。但因其官居候正,主司情报,犹豫再三,还是不得不出列解释道:“君上,据密信所述,赵王朝议后,公子胡便一直待在驿馆,深居简出,无有异动。但大约五日前,正旦之日,他便没有再出现过。因为赵国一直无有动作,一切如常,按时入屋送饭,故而麻痹了眼线,让我们以为公子胡只是闭门不出,所以得到消息时,已有些迟了。更何况路途遥远,等消息传入我国,已是五日之后。”
这下可如山洪暴发天崩地裂,吴厚总算找着了出气筒,他看也不看,抓起案上的东西便劈头盖脸的砸去,一时间满堂酒樽、竹简四处乱飞:“一群蠢货!这点事情都办不好!”
“蠢货!蠢货!”
吴厚每丢出一个东西,都正好砸到候正脚边。吴厚一砸,那候正便害怕地一哆嗦,端是可怜无比。
“还有赵雍那老匹夫,既敢坏我好事!坏我好事!坏我好事!”
吴相范明见吴厚变得越发暴怒,不由心中暗自叹气,然后出列,安抚自己的君主,说道:“君上请宽心,密使已全权负责此事,据探查得报,公子胡该是正旦之日,乔装商贾出城,现今已探得其大致方位。密使已在收到消息时,便立刻派人前去阻截,相信很快便会得到消息。”
吴相年岁已高,满脸斑块,皱褶如老树皮,让他整个脸看起来,如同缩成一坨。下巴上,白花花的胡子拖到腰间,但稀稀拉拉的。他眼神不好,看人时候,习惯两眼眯成一条缝;他口牙掉光嘴巴内陷,讲起话来四处漏风。但老人精神十足,身板硬朗。常笑着说,自己还能再为国君分忧数十载。
这吴相范明,是吴廷两朝老臣,看着国君长大,对于国君来说,如师如父,深受国君吴厚敬重。他的话,吴厚是听的进去的。果然,听闻吴相说完,吴厚思索一会,便不再发火,回到案后坐了下来。
这时候,又有一人出列,说道:“相国所言,并不尽然。君上,臣下以为公子胡必是早已离开赵国,现在该是快到郑都了。这定是金蝉脱壳之计。”
老相国眯着眼睛瞧了一眼,看看是谁,然后慢悠悠的说道:“先生真是喜欢胡言乱语啊。说起来,之前先生谏言君上,许诺赵王五城之利,行借刀杀人之计,然而,先生的计策,好似完全无用啊。”
被相国唤作先生之人,冷哼一声,开口说道:“臣下本是谏言君上,直接派遣死士行刺,将此事做成定局,如此公子申即位一事便可高枕无忧,之后再请荆国出面调停,弥补赵吴之间关系,便可大功告成。结果呢,有人从中作梗,阻挠在下。说是什么,赵乃强国,如此明目张胆弑杀一国公子,恐予以借口发兵,怕有不妥。故而臣无奈,只能另谏下策。相国,是也不是?”
“你!”
吴厚摆摆手,宽慰老相国道:“相国稍安勿躁,听听子车先生怎么说。如若他说的不对,我便替老相国重重罚他!”
这子车先生,虽五短身材相貌平平,却是个青年名士,荆国人,名为子车行。年纪轻轻,便已行走天下,游说列国,口才甚是了得。现得吴君赏识,拜为客卿,便在这吴国安定下来。
听闻吴厚这样说,子车行也不恼,一笑答道:“君上,臣刚刚心中一算,如若按正常仪仗归国,那公子胡从赵返郑,需要五个月有余。而我吴国至郑都,却一月便到,且公子申早已出发,这样公子胡是怎样也赶不上。故而,臣下大胆断言,公子胡必是兵行险招,轻骑返郑!”
“然,赵国毕竟疆土辽阔,就算公子胡胡快马加鞭,也需二十多日。那么,设使公子胡真是等待时机,正旦之日才得以出逃,那便已过去十日有余。就结果而言,赶在公子申之前到达郑国,实不可能。故公子胡要想抢先一步抵达郑都,必不会久留赵国。所以臣觉得,密使所见的‘公子胡’必然是替身,现下公子胡必然在郑国境内!”
吴厚摸着光洁的下巴,问道:“相国觉得如何?”
范明摇摇头,说道:“老臣无话可说。”
“这么说,郑胡这小滑头他串通赵雍那个老匹夫耍了我!”吴厚只觉得自己心里憋着股火,说话间牙齿咬的咔咔作响。“来人!立刻前往郑都新郑,告知上大夫栾裕,就说郑胡那兔崽子快到了新郑了!要他对周边道路加设关卡,加强警戒,一见可疑之人,全部缉拿!”
有一卫士应诺,之后便快步出去,传达命令。
子车行想了想,上前一步,说道:“君上,臣还有事请奏。”
“说。”
“臣以为,公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