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中众臣闻郑胡发言,皆一片静默,无人回答,但都十分默契,转首偷偷望向郑龙、魏钧二人。郑胡见群臣皆是沉默,无人言语,便直径点名一人道:“公羊伯,你有何看法,大可说道一二。”
公羊伯起身离座,趋步上前,他弯腰低首,双手捧笏,高举过头顶,恭恭敬敬说道:“君上,如今外事已息,周边安定,大军还朝,按祖制,当奉还虎符、国器,以保社稷安泰。”
魏钧闻言,依旧捧笏低首而坐,一动不动,面无表情。他心中暗道:这才刚开朝会,便忍不住发难了吗?
郑龙、魏钧两人一个闭目养神,一个低首不动,皆仿佛没听到一般,他们不出声,自然会有人替他们出声。中大夫伍辰昂首挺胸,越过公羊伯,直起面君,奏道:“师保此言差矣,如今外乱虽去,但内乱未平,郑地群贼环伺,流民蜂起,路有强人,国不安宁!倘若虎符还朝,群盗谁人去除?社稷谁人去保?望君上三思。”
伍辰才说完,郑信便起身大喝,俊美的脸上露出怒色,及腰长发随着他的动作飞舞。“荒谬!国器是郑氏开国之初,天子所赐镇国神器!乃一国之本,岂有长期不在高庙之理?!倘若不慎遗失,举国不宁!谁人能担起此责任?之前先君亲征伐燕,请出国器,如今大军还朝,自当奉还国器,以镇社稷!怎可让国器长期流落在外!”因同是郑氏一脉,郑信对国器尤为看重,十分敏感此话题,听闻伍辰辩解,他第一个起身表示反对。
郑信本以为,事关国器之重,定会从者如云,没想到响应者寥寥无几,重朝臣对此默不作声。郑成更是起身说道:“信弟此言有欠考虑。上将军亦是郑氏子孙,乃先君之弟,国君之叔,国器寄存与上将军处,便还是在郑氏手中,何谈社稷不稳?更何况上将军勇冠三军,武名震动天下,国器在上将军手中,又有哪个宵小之辈敢窥觊?如今郑国大贼呼啸山林,危及我郑国子民,不如等上将军扫清群贼后,再将国器奉还高庙,也是不迟。”
郑信闻言,目光越过郑成,看了一眼稳坐如山的郑龙,明白过来,但依旧傲立原地,坚持自己所述。
一旁公羊伯,见郑信出声与郑成争辩,也借机开口说道:“不仅国器之事,先前先君领兵伐燕之时,亦从两营之中带走黑胄卫,随军北上。黑胄卫,乃介胄精锐,归属禁军,是国君短兵亲卫,当时刻护卫国君左右。此次大军归朝,黑胄卫自当重回宫中,戌守内宫。”
公羊伯口中的这支黑胄卫,乃郑国最精锐的部曲,虽人数只有寥寥数十人,但全员皆用灵器武装,十分强悍,锐不可当,现在郑龙帐下听令。公羊伯此举,便是要虎口拔牙。
伍辰当即驳斥道:“国内未定,贼寇未去,岂可妄动精锐!”
众人辩论之间,郑胡不经意间扫了庄江一眼,问道:“庄江将军,可有高见,不妨说来听听。”
庄江自上殿起,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,此刻郑胡发问,他一愣神,这才发现大殿安静无声,周围朝臣都看着自己。于是,他缓缓起身,答道:“臣……臣以为诸位所言皆有道理,臣也不知如何是好。”众臣闻言,皆想笑,但朝堂严肃,于是都忍住了。
刚毅铁打的汉子,在战阵之上历经生死,果敢有决,如今却变得这般唯唯诺诺的样子,怎不引人发笑?
但郑胡没有笑,他长叹一声,温声说道:“既然庄将军无想说之话,还请落坐。”随后便不再去看他。
庄江闻言,张张嘴,最终也没话说,一脸没落的坐回原处。
郑龙见此,嘴角微翘,他高高抬起一只手,示意群臣禁声,随后起身离席,上前两步。他身上甲胄重且沉,致使脚步闷而响,犹如金石撞山,每一下脚步都敲击人心,让人窒息。
在殿中站定后,郑龙直面郑胡,高声说道:“君上,方才师保所言,十分在理。按制,大军归朝,臣该奉还虎符、国器,然先君在时,承蒙厚爱,将外军悉数托付于臣,持符已有数十载。臣凭此军,南征北伐,百战不殆,致使外敌不敢来犯。”
“臣手持重兵,率军多年,君上若有顾忌,实属常情。但如今国有盗贼,四处作乱,为社稷着想,还请君上再宽限几日,待臣平贼之后,自当奉还虎符。”
同样一个意思,由不同人说,便有不同效果。
郑龙话音刚落,殿中群臣纷纷点头,一片迎合之声:“对啊,上将军领军多年,擅长兵事,若是上将军伐贼,定是手到擒来。”
“是啊,是啊。一直以来,皆是上将军统领此军,军中大小事物无一不知、熟识于心,与将士更是情同手足、相知相守,不由上将军领军,由谁人领军?”
眼见殿下一片赞同,殿上郑胡暗自冷笑:正是因为郑龙领军多年,擅长兵事,与将士情同手足,我才不愿让他领军。
但这话绝不能说,否则郑胡必会落得个嫉贤妒能之名。猜忌有功之臣,对能人不予重用,此等流言蜚语一旦传开,那郑胡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,便再也不会有人才来投。
功高震主啊。郑胡闭目,内心一声长叹。正是因为郑龙的不世之功,正是因为郑龙的用兵之能,让郑胡无从下手,十分棘手。更何况,郑龙还是郑胡的叔叔。试问一个人如果连他的亲叔叔都不能相容,那他又会容的下谁呢?天下人又会如何去看?
而且郑龙上奏,言语之间,用词十分谦卑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