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在天上走着,清风带着肃杀拂过山野。
与汴梁即将拉开的帷幕相比,在江南,一场场血腥的攻伐已经展开,无关国家、无关官与民,只有江湖。
两月前,轰动东南的明教方腊造反被镇压,把大半个江南打的民不聊生,杭州城破后,明教的势力在这场浩劫中销声敛迹,空出来的甜美蛋糕,便被大大小小的江湖势力瓜分干净,这些人当中不少曾经与明教关系很好的帮派。
以至于到了最后,他们得到的却是最多。
云下,金辉铺洒绿叶,邓元觉坐在林间的一块岩石上,脚边镔铁禅杖安静的插在土里,缓缓地抬头望了望天上那几朵走这的白云。
“是法平等,无有高下。”这是不久之前,他向往的世界。如今,一切变换的太快,曾经登高一呼,万人相随的方教主已经不知身首何处,太子、公主、皇后,一家人也一一不在了,教中的兄弟大多也都在那场造反中离开。
人世如潮,尘如水,只叹江湖几人回。
当初所有人都仇视豪绅大官,当真正打下杭州后,不管是明教的多数人,还是外来助拳的江湖豪杰,在见到真正的人世间繁荣唾手可得时,他们也在做着他们曾经憎恨的那类人做的事情,江湖人没有了血勇之气,多了牵挂、惜命,当真正面对打过来的成建制朝廷大军,手脚肯定施展不开了,心里也没了拼下去的勇气。
以前,邓元觉忙着处理教中的事物,手下兵将的训练,从未有想过将来的路,现在,他终于有时间了,回首从前,其实人与人,哪有什么真的‘无有高下’的。如果真让他们推翻了武朝,其实改变的东西只是统治者换了一个人而已。
想通许多,他看明白了许多。
可并没有多少喜悦之情。
山坳的对面,隐隐有杀戮的声音传来,邓元觉从天空低下视线,望向那边,腿动了动站起来,拔起禅杖,铜环叮叮当当脆响。
在他身后的林间,身影重叠,一柄柄深寒的刀光在拔出鞘,再往后几道身影过来穿行走着,当先一名身着青色衣袍的男人,三十许岁上下,发髻扎在脑后,威目长须,手提一把金鳞长刀,自带一种威风赫赫。
在他身边,又有三人依次排开,‘飞熊大将’徐方、‘飞虎大将’张威、‘飞天大将’邬福。
邓元觉看了看过来的青衣人,视线重新移到山峦间的一座山派上,然后一跃而下,他声音在说着:“刘瓒,带着你们的人跟上来。”
四人看了一眼,便跟着朝下方冲去……之后,山野树林间隙里,密密麻麻的人影飞快的窜动,狂奔起来。
………….
山峦的尽头,崭新的大理石雕刻出的山门,铺洒着殷红的鲜血,朝下流淌着。喊杀之声从山脚一路蔓延到山腰,凌乱的箭矢射进人堆里,血花溅开,尸身杂乱的倒下。厉天闰的身影冲破金华山离刀门弟子的封锁,以战阵搏杀出来的刀法,疯狂的带着人冲击。
“离刀门门主,姚峰!给老子滚出来——”
厉天闰一边向石阶上方走着,一边朝呲牙欲裂的怒吼,不远,一道身影猛的扑过来,他手臂一振,刀锋浮动,凌厉的招式一刀将扑过来的离刀门的弟子,连人带刀斩成两半,断刀、残肢、鲜血扬起漫天。
洒落下来的血雨中,厉天闰朝上方逼近过去,又是一刀砍死拦过来的人。
“当年圣公待你离刀门不薄的啊……..”刀尖指着被众人围起来,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,“当初方教主起义之时,你随我们响应,冒着明教的名头四处打家劫舍捞好处,杭州城打下来后,也占了不少地盘,但教主大度,认为你们随明教辛苦征战,这些也是该得的。可朝廷大军打来的时候,第一个走的却是你们这帮家伙。”
“贪生怕死,丢弃盟友,姚锋,方教主看错你了。”
“不仅仅是看错你了,而是你们…..”
一句句歇斯底里的怒吼,冲击过去,人群中、山林间全是厉天闰说的每一句话在徘徊。稍许,离刀门弟子散开,被保护的人走出来,负着手站在那儿,神色傲然。
“圣公的事,姚某有愧。”
中年男人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,目光有些复杂,他手上捏着一枚玉佩,朝声声质问的男人扔过去。话也在玉佩飞行的过程中响起:“我离刀门上上下下为你们明教做的事不少啊,朝廷大军打来,我门内两百号人冲上去就是一个死,不走干什么?如今你明教破败,整个江南都没有你们的影子,那么大块蛋糕,我姚某人不去抢,别人也会去,与其让旁人拿了不如让我这个旧识拿了去,不是更好?”
“还有,那枚玉佩是当年方腊送与我的,现在我还给你们。”
玉佩飞到厉天闰面前,被他接住,摊在手心看了看,咬牙冷笑,“好的很,你这是自取灭亡的啊。”
话音刚落,离刀门驻地背后冒起了黑烟,一片喊杀声从他们背后掩杀过来,笔直的山道上,落叶被一只只脚踩过,为首的邓元觉怒喝着,冲进了双方的视线,冲向姚峰的背后,他身后的四将带着千余日月神教教众,与离刀门仅剩的三百人,冲杀成了一团。
姚峰作为一派之长,虽然是传承衣钵而来,但武功也是厉害的,能在江南站稳脚跟,一手离刀刀法也是将无数上门踢馆的武林人打的心服口服,不过,当这一切遇上日月神教四大将加左右圣焰使后,却是没有了多大的意义。
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