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如霜,一轮皎洁的明月悬在夜空。
出了白城,一路往西的山路上,两匹骏马随着山峦的高低一起一伏,一前一后地追赶,在林中疾驰,惊醒了林中的夜鸟。
终于,前面的视野逐渐展开,两匹马一个翻越,上了山塬。
方黎和李义二人下马,将马拴在一块凸起的巨石上,远眺四方,塬下尽是一片水田梯田,相间分布。
山中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,驱赶着白色的雾气,朝塬野上开始游荡开来,高高的山峰化作阴影,在月色下压倒在地面上,阴影愈来愈侬,渐渐与夜色融为了一体。
方黎和李义感受着塬上的岚风,迎面拂来。
“三郎,你如今都是下镇将军了,也算是朝廷的从六品官了,至少在这白城地界,你小子可比我强。”李义心中油然道,这是打心眼佩服方黎。
方黎解开腰系的酒芦,闷了一口,又递给了李义,李义也闷了一口。
“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比,只是想着活命。
就像是一个沿街讨饭的乞索儿,他最初也只是想要吃一顿饱饭,温饱思**,等他吃饱了,又会有新的需要,人不就是这样么,一种有**的动物?”
“有**的……动物?有点意思啊。”李义喃喃自语。
“那么你的**是什么?”
方黎有些默然,他没有正面答复李义,而是转了话题,“听说天子开始北狩了,你也跟随在侧么?”
李义苦笑道:“北狩突厥乃本朝大事,我不过一介武夫耳,焉能有此机遇跟在天子身畔。只有那些朝中最有名望的大臣才有资格啊。
大业天子外出,随行必不可少的三种人:后宫妃嫔、皇亲贵胄们,还有鱼龙百戏团,说甚么威慑北方蛮夷,现在看看,后宫的女人能够威慑突厥那些精兵劲弩么?”
方黎心底莫名舒了一口气,他知道李义这种人。
对于朝廷、君上忠心不渝,李义会为了百姓出头,也会为维护大隋统治去剿灭反贼,身为一介武将,他不懂天子的种种做法,但是他能够感受到百姓身上的重担!
近年来,郡县各地的租庸连年增加,有时加上天灾**,百姓食不果腹,饿殍千里亦有,境内义军四起,边患又接连不断,开皇盛世下的安定平稳荡然无存。
以至于当时木扎阿领兵扣关,朔方、五原郡的鹰扬府兵、郡兵竟浑然无视,只有李义这个上镇将军冒头守关,而且手下还尽是临时组建的乡勇民兵,足以可见大隋如今成了何种状态!
“这次我是专程回家,顺道过来看你。潼关为关中要地,离不开我这个都尉,明日一早吃过早饭,我就上路了,如今看到你能够戍守一方,我也就安心了,也不枉我当时授你那个戍主的职位。”
“我听闻朔方鹰扬郎将梁师都来找过你?”
方黎颔首,不知道李义为何提起梁师都。
“三郎,我不知道你和他是何等关系,但是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,小心这个梁师都,其人心术不正!”
旋即,不待方黎回话,李义就打了个哈哈,不知道是有些微醺,还是故意,“等到北狩结束后,过个半年,你在这一方天地做出点成效,我也好在天子面前引荐你,做我的副都尉,说不定你小子还能得到天子垂青……好好干!”
方黎摇摇头,他并不想做什么副都尉,他更愿意一辈子待在白城这方天地,这里有芸娘、有他的袍泽弟兄,比哪都好。
提到隋帝杨广,方黎先想到的就是始皇帝,他们两其实是一种人,一个人做成了几代人的功绩,区别不过在于一个是军事政治家,一个是理想政治家。
“唉,什么时候,这些义军能够全部覆灭,天下什么时候才能太平啊……”李义嘟囔了一句,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过去。
第二日一早,众人用过早饭,李义一行五骑便离开了白城,就像这马蹄后的一地尘土,来的匆忙,去也匆匆。
接下来的日子,方黎仍旧在操练士卒,他细分了训练内容,还将之前推广一法两具的夫子们,从学宫里再次请了过来,目的就是教这些士卒们认字读书。
书的内容,方黎选了最为简单的《千字经》和《论语》,这些人人耳熟能详的著作。
军营风貌再次焕然一新。
两千士卒,四百人编成一部,徐轩五人升任统领,部下再选出火长、队长,详细到每个人,每个火开始尽量分出一匹马来,让其看管,轮流训练马上实战。
此后,军营中各个角落都架起了木板,板上贴着大黄纸,那些年轻的夫子们站在前方,写着一个个简单的楷字,教众人习字读书。
方黎在瓜县时,看到过徐家的部曲私兵发展极盛,诸如徐家这般,还有岩绿的梁氏,他们的家中府宅,卷帙浩繁,一摞摞垒起的简牍挤满了整座屋子。
门阀大族之所以世代兴盛的一个原因,就是他们垄断了知识,他们有足够的经历、精力去接受前人祖先们的馈赠,从而能够得到历代天子器重,家族世代昌盛不息,而寻常百姓,有的甚至目不识丁,更别说做官!
随着隋文帝开创科举制,民间郡县学宫的建立才揭开知识的一角,百姓人家能够有机会去学习,但是这也有很大限制,知识的教化对于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。
我们的太祖,就认识到了这一点,因此,让士卒认字读书,也是无形中提高战斗力的方式。
不仅如此,在单兵和团体作战方面,以白城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