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永和九年,岁在癸丑,暮春之初,会与会稽山阴之兰亭……好一副《兰亭序》,徐公好一手字,用笔中锋,纤细轻盈,整体布局错落有致,却又潇洒流动,深得王羲之真传啊。”
方黎拿起这一张上等宣纸,赞不绝口,这话当然是说给徐盖听得,谁都知道徐盖除了乐善好施之外,亦好儒学、古物与书法,每日临摹一贴兰亭不可少。
紫檀木的案几上,摆放着砚台、砚子、笔床、笔山等物。
案前,徐盖直起腰板,左手悬空卷起宣纸,右手执笔,悬腕悬肘,在纸面凌空飞笔,右手边写,左手跟着转动纸卷。
在这个时期,因为坐姿的习惯,书案较为低矮,所以大多如此书写,因为上半身没有可以凭倚、借力之地,所以更甚考验人的臂力与腕力,徐盖能够静心凝气提笔到尾,明显就是这一行的大家。
下一张一气呵成,徐盖将毛笔搁置在笔山上,看着方黎等人,这才长舒一口气,捶了捶腰杆,立马有婢女为其垫上隐囊。
他示意方黎等人也坐。
待众人一俟落座后,徐盖这才没好气道:“方将军可别拍老朽的马屁,我什么水准自己还不知道。”
方黎笑道:“徐公可别这么叫,若不嫌弃称呼小子三郎便是,这些均是吾之袍泽,一同前来,打搅徐公了。”
再次见到徐盖,方黎和徐轩见其身着圆领过膝袍衫,虽是头发花白,但脸颊上浅浅的皱纹,反倒给他清癯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生气。
司马晃、高士远几人更是像土包子般,四下环视打量着屋内,四壁排列整齐,皆为周彝商鼎,诸多奇巧之物不剩繁多,辉煌夺目,看的人目不暇接。
在这之前,方黎等人还看到书房一景,行行纵纵的卷轴装潢褾纸,牵线排列,可用卷帙浩繁来形容最为贴切,方黎这下才知道什么叫做世家,就如岩绿的梁氏,其之所以能世代昌盛,恐怕跟这所谓的知识垄断也密不可分!
一般平民百姓想要接触知识,只有通过私学请教夫子,代代相传,亦或是去官府举办的学宫,其学费且不说,所能接触的内容也大为有限,与这些世家自古积累下来的简牍相比,只是冰山一角罢了。
方黎感慨一声,便见徐盖摆手道:“不烦不烦,三郎啊,你上次给老朽的那芦白酒,还有否?
喝的可真是个痛快,十五金拍一芦这酒,不贵。”
十五金还不贵?
众人仿佛是刘姥姥进大观园,各个哑口无言,十五金对寻常百姓来说,都不知道能买下多少东西,可在徐盖这里竟然不值一提!
“有,白城的方记酒坊就是我开的,下次我让人再送几斛过来,您且先吃着,没了再说。”
徐盖道:“好小子,这酒我可不能白要啊,你来一趟也不容易,说吧想要我这次送你什么……”
一听这话,方黎心中更是兴奋,徐盖要送东西,那肯定不便宜,只不过现在他缺的不是这些身外财物。
还不待方黎说话,徐盖便道续:“本以为过几日门口那些突子就要打进来,届时老朽这条老命说不得也要搁这,没成想又收到消息,说是一位姓方的将军打跑了突子,进了城,我这还在嘀咕……哈哈,真没想到竟然会是熟人!”
“如今你做了这将军,也算是与我徐家有缘,这次更是救命之恩,老朽并非知恩不报之人,三郎,你刚说你的戍卒有近千人否?”
“是。”方黎等人一愣,不知道这徐盖这么问是何意,难不成要给他营中每人发军饷?
“随我来!”徐盖起身,大手一招,虽然年过半百,但是走起路来却虎虎生风,就如同刚刚写的那一手字。
方黎点头,徐轩等人跟着。
徐盖说了一番话后,门口驻守的那名壮汉便紧随而去,众人从前房一路踏着廊道,走到了幽暗处。
徐盖自腰间的蹀躞带中取出一串管籥(钥匙),打开了面前那扇门,里面一道道窗牗透过余光,壮汉取出火匣点燃壁坑里的油灯,瞬间亮堂起来。
前面又是一扇被铁链锁住的铁门,方黎等人觉得有些怪异,他们都想知道这里到底有何物,为何外面层层把守,里面还这般严密。
在这扇铁门打开后,灯光照亮的刹那,所有人都呆住了,就连方黎也木然地站在那里!
徐盖的声音传来,“三郎如何?老朽送你的这个礼物可还行?”
“五百支马槊,五百支漆枪!”
府库之中,左右两侧一排一纵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种刀剑弓弩,在东南西北四角,还有人形木偶,木偶身上穿甲戴胄,如同一位将军般威风,那一副副明光铠明亮如镜,一支支槊枪,银亮如闪电!
在方黎看来,这些东西比金子还贵重千倍!
徐轩、司马晃、高士远几人蹑手蹑脚,跟在徐盖后面,倒吸一口凉气,看着这兵器府库中摆放的各种戎器,长弓、角弓、连弩、彭排等等,这一下他们才知道自己的军营那点库存,跟人家比起来就是九牛一毛。
“我他娘的,发了啊!”方黎喃喃自语。
这些槊有近丈长,枪长八到九尺,各个粗壮锋利。
高士远、高安更是迫不及待,直接就抽出一根挥舞起来,司马晃、张鹏也各自拿了一支爱不释手地摩挲起来,那样子就像是在抚摸处子的翘臀……
方黎声音颤抖,“徐公……这礼物……可真是太喜欢了!”
“哈哈你小子,喜欢就好。这些东西放在我这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