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河滩。
仲春时节雨雪解冻,白河岸边可见一些妙龄女子和老妪拿着棒槌,敲打着衣服,口中有说有笑。
河水清澈,时常可见成群结队的河鲫逆着源头溯游而上,被守候在河边已久的渔民结网捕捞,出现在鱼市上,最终成为人们的盘中餐。
一城隔一山,一水绕一城,那城说的就是白城,这水说的自然就是这白河水,白河源头不可寻,在方黎看来应该来自漠北高原某端的冰雪融水,可以说是白河水养育着白城世代数万口人。
而方黎所要寻找的铁匠铺就开在这郊外白河滩上,铁匠铺主人姓翁,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头,世代就在白城打铁为生,据说这小小铁匠铺都能追溯到北齐时期!
方黎开始一直不明白翁老头为什么将这个铁匠铺开在白河滩,这里并没有什么人,客源量明显少于城中,直到他老远看到铁匠铺侧旁那一大物件,什么都明白了……
高大的木架,大小数个转轴带动叶板,承受着湍急的河流冲击,咔咔作响,卧轮与小鼓轮之间香菇旋转带动,使得连杆往复运作,那一扇扇排扇便可一启一闭,此名——水排!
原本这种鼓风装置是人力和畜力发动,之后发现所需耗费过大,最后改用水力循环后,不仅节省了原料消耗,而且更为便捷。
这一顿操作简直是满分,在方黎的印象中有个专业名:鼓风冶铁之术,乃东汉人杜诗的伟大发明,让他充分见证了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,是古人利用自然、改造自然的成果!
“翁大爷!”
方黎走近铁匠铺门口,别人只知道这老头姓翁,都叫翁大爷,名字倒不清楚,也没听人提起过。
铁匠铺子,灶台上炉火烧的炽旺,头戴幞头的小生手拉风箱,赤红的烈焰勃然喷出。
草棚下,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老头,操着一口漠北方言,腰系麻裙,手持铁锤,在聚精会神地锻打一面烧的火红刺眼的钢刃,叮当的响声不断入耳。
“锻刀呢翁大爷,这段时间生意怎么样?”方黎倚在旁边的椽上,嘿嘿笑着钻进草棚。
滚烫的铁水浇铸模具里,映的人脸通红。
翁老头的打铁手艺是祖辈传承下的,世代铁匠,在整个白城也要竖个大拇指的,说起来与方黎的阿耶方海也算是老相识了。
自从得知方海死在征辽战场后,翁老头还曾把自己关在房子,浑浑噩噩大醉了两天,这些方黎心知肚明,所以经常隔一段时间就来看他。
许久,翁老头停下手里的活骂骂咧咧了几句,这才道:“臭小子舍得回来了,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!”
翁老头话虽如此,方黎却知道这是担心他的安危,想必哈隆关一战的情况定然传到了翁老头耳朵里,不然他也不会这样。
“三郎,当了关令一年有余了吧,你知道么,大爷我有时候真怕。
阿海走的时候我没能见上一面,你是我从小看大的孩子,心眼实在,大爷我喜欢,你说要是把你搁在战场回不来,唉……”
“好了翁大爷,我这不完好无损回来了,还升了官!”
“来,吃一口。”方黎打开酒葫芦,自己吃了一口又递给翁老头。
别看翁老头年纪大,却精神瞿然,豪饮了一口,面色通红,“这酒真他娘的烈,小子你哪来的?”
“家里酿的,你要是喜欢以后还给你带。这次呢找你有点事……”
“我就知道你这臭小子有事才来求我。”
翁老头接过方黎手中的几张图纸,横竖看着这些歪歪扭扭的墨画,有些摸不着头脑,不过的确在整个白城也只有他开的铁匠铺能做出这等奇怪东西,怪不得方黎会找他。
“你画的?”
“嗯,照着上面打一套,隔几日我带人来取。”
翁老头歪着嘴,“真难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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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说什么!咱家酒坊的人都走了,跑到了新开的方记酒坊?”梁洛仁心里有些冒火,瞪着眼睛。
他可不记得这白城酒坊有什么方记,在他印象里姓方的人似乎并不多,突然他想到了一位,那名新上任的戍主似乎就姓方!
虽然当时有过一面之缘,也与许立谈起过,但事后梁洛仁就没有放在心上,毕竟对于他来说,比起梁家,他的大兄在鹰扬府可是正儿八经的五品郎将,一个小小的戍主还不放在眼里!
底下的小厮便是梁记酒坊的手下,低着头,战战兢兢回话。
“可问清楚了没有,那新开的方记酒坊的坊主是何人?”
“听说是咱们这新上任的戍主大人,名叫方黎。
而且方记酒坊所卖的酒也从未听说过,叫什么白酒,听他们说是一种与马郎酒相仿的烈酒,烈度极高,价钱也比寻常清酒贵些,一合(150g)便要十钱,起初还有人不大信,但是结果有些人试吃了几口后,相继排队去买,结果消息越传越多,附近几处酒坊的客源尽数跑了过去!”
“甚?白酒?!”
梁洛仁腾地站起身来,一拍桌子,倒是吓了那小厮一跳,他想起自己不久前在凤仙酒楼花十五金买的一瓯白酒,心口就是一阵抽搐。
“那方记酒坊所酿的白酒与凤仙楼竞拍的白酒究竟有何联系?这方黎又怎地有这种烈酒?”
梁洛仁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,那个方黎可能早已与凤仙酒楼串通一气,上次的竞拍大会明显被耍了。他想到了太多的可能,如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