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算我隐姓埋名,只怕有心找我的人也会搜寻好一阵。长公主这样的人自是不必说,哪怕她不杀我,以她的精明,也不会当真放过我。而豫章王虽然并没有对我透露过想法,但我知道他那样的人与长公主是一丘之貉,难保他会生出什么心思。至于秦王那样的妖孽,更是不必多言,我就算离开了雒阳,也难保他贼心不死寻踪觅迹。
而长公主如今这般举动,倒是给了我一条思路。
既然我直接回田庄的念想,暂且是断了,那么干脆顺水推舟装成一个死人,倒是个不错的选择。
至于公子……我心底叹口气。
我知道他的心意。
他的确在为我设身处地地着想,想将我带得远远的。但就算没有长公主阻挠,这事也不会成。
因为这数月间三番两次的事变之后,朝中的格局已经剧变。荀氏和庞氏接连倒下,虽然都背负着谋反的名声,但这绝非皇帝乐于看到的。庞氏先前为了拉拢宗室支持,广纳宗室入朝,朝政中许多皇帝先前严防宗室染指的关节,如今都由宗室把持。庞氏倒下之后,朝中除了沈氏,已经没有了可以扶植的外戚。而就算是沈氏,也不能与诸多的宗室王抗衡;且一旦扶植沈氏,则又要面对立储之争,这也同样令皇帝头疼。
皇帝一辈子玩惯了拉打平衡,这样的事对于他而言,并不比中风瘫痪好多少。
如今之势,他唯一可继续扶植用以平衡的,便是广大的士人。
这与当初公子当上通直散骑侍郎的原因不谋而合。
无论士人还是宗室,或是沈氏那样的外戚,桓氏都颇能说得上话,作为皇帝转变的入手之处,乃是首选。这也正是长公主为公子求封散骑常侍的的底气所在。
公子在先前的宫变之中护卫圣驾,论起功勋来,或许比不上豫章王,但皇帝必然对他更加看重。甚至就算沈冲跟公子一样救助了皇太孙,他得到的封赏,也必然不如公子。
所以,公子注定要失望,皇帝不会答应让公子去做那平越中郎将。
而我……我望着远处低坠的夕阳,心中苦笑。
我和公子也注定不能一起逃离。
长公主做事缜密,她不会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的时候让公子回府,以免事出万一,被公子搅了好事。就算她现在已经觉得十拿九稳干掉了我,她也会把戏做全,让公子在宫中待得久些,以造成我有足够的时间逃走难觅的假象。
或许到时候,她还会让公子先回去,等到他发现我不见了闹将起来,她才闻讯匆匆赶回,作出大惊不解之状,急公子所急,一道寻找。
所以现在,阿洪他们刚刚离开,此事定然还未被几个主谋之外的人知晓。
秦王当然也不会知晓。
这水边虽没有别人,但雒阳的郊野我都不算陌生,知道这附近有许多人家的田庄。这般时候,年节临近,必然是有许多往雒阳运送田产的车马。
我走出大路上,走了一段,果然,看到一辆从雒阳方向过来的马车。我给了驭者几个钱,说我要去雒阳城西三十里的伏牛里探亲,让他捎我一程。
那驭者看着钱不少,爽快地应下了,掉个头,让我上车,往西边而去。
伏牛里,正是秦王大军驻扎的地方。秦王毕竟惜命,没有大军的护卫,他不会留在雒阳城里。所以今日他见过皇帝之后,就领着大军往伏牛里驻扎去了。
尺素还在他手里,那是公子赠我的,我得先取回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