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恒等何晓光进来了之后,便立即将卫生间的门关上,从何晓光的身后闪了出来,一手勒住他的咽喉,一手捂住他的嘴,以防何晓光出声。
何晓光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着了,本能地想要摆脱齐恒勒住他咽喉的左手,当他碰到齐恒手腕的时候,心头一惊,定睛一看,何晓光忽然发现那只勒住他咽喉的手腕上有道伤疤,这道伤疤的长短和形状跟齐恒手腕上的一模一样,当年齐恒为了救何晓光,被日本人的刺刀刺中手腕,这道疤就是那时留下的,为此何晓光十分感激齐恒,从那时起,两人便成了生死与共的好兄弟。
如今再次见到这道伤疤,让何晓光心头一热,他断定站在他身后的人肯定是齐恒,但是这次齐恒来,不是来救他的,而是来杀他的。不过此时,何晓光倒反而内心很平静,他知道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,只是他并不知道是齐恒亲自来送他上路。
何晓光停止了挣扎,听凭齐恒对他的处置。齐恒见何晓光不再反抗了,便将手松开了。何晓光慢慢地转过身子,面对着齐恒。
两人对视了几秒之后,齐恒恼恨地给了何晓光一记反手耳光,压低嗓音问道“为什么?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何晓光无语,眼里却闪着泪光,有羞愧,有委屈,有绝望,他一把将自己的衬衣扯开,露出身上因各种刑伤而落下的伤痕,喃喃说道“你知道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吗?是我没有在被俘前第一时间咬破衣领,就差那么几秒,我就可以杀身成仁了,那我就不用受那些生不如死的酷刑折磨了,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,我就能成为英雄,光宗耀祖,可就差那么几秒,我如今成了罪人,我的家人也要被我牵连。”
望着何晓光满身由鞭刑,烙刑,电刑所造成的累累伤痕,齐恒也动容了,他知道何晓光当初所遭的罪让他痛不欲生,没有经历过种种酷刑的人是无法体会那种剜心裂胆,筋断骨折的痛苦,何晓光若是软骨头,身上的伤痕就不至于那么层层叠叠,那么触目惊心,他一定是熬到了崩溃的边缘,实在是扛不住了,才最终屈服了,三木之下,有几人能做到真正的坚贞不屈?试问自己,若是面对种种惨无人道的酷刑,是不是能做到坚不吐实,金石不渝?
“队长,你动手吧,我现在是生不如死,多活一天就多一天的耻辱,能死在你的手里,是我的荣幸,你让我和我的家人到九泉之下团聚吧,也算是成全我了,我现在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分别?还要背负骂名,遗臭万年。”何晓光说着,悔恨不已,泪流满面。
齐恒也禁不住泪光闪烁“晓光,你放心,站长决定放过你的家人,不搞连坐。你死后,站里还是会发给他们抚恤金的。”
何晓光一听,忽然双肩抖动,掩面而泣“谢谢,谢谢站长网开一面,队长,你给我带句话给站长,就说我何晓光来世做牛做马再报他不杀我家人之恩。”
“晓光,你还有什么未了之事,未了的心愿,你告诉我,我去替你完成。”齐恒哽咽地说道。
何晓光淡然一笑“恒哥,那就拜托你替我多杀几个鬼子吧!”
何晓光说完,闭上眼睛,泪水默默地流淌下来,嘴角却微微向上扬起,引颈就戮,齐恒举起左lún shǒu qiāng,但手臂却不停地颤抖着,他实在是下不去手。
忽然外面传来脚步声,吉野趿拉着拖鞋朝卫生间走来。
何晓光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之后,睁开眼睛,见齐恒还在犹豫不决,他怕齐恒暴露,急忙将齐恒往窗外推搡“快,你快走。我欠你一条命,一定会还你的。”
齐恒匆忙跳出窗外,跳到梧桐树上。何晓光连忙拉了拉水箱上的绳子,马桶的冲水声掩盖了齐恒跳窗时发出的声响。
“何桑,你在里面吗?”吉野敲了敲卫生间的房门。
“我这就出来。”何晓光将泪水擦净,然后打开房门,看见吉野疑惑地盯视着自己,不解地问道“怎么啦,吉野君?”
“我刚才好像听见卫生间里有说话声。”
“说话声?”何晓光冷笑了一声“呵呵,该不会是你又做梦了吧,我在里面拉肚子,怎么可能有说话声?”
吉野朝卫生间里张望了一下,没发现什么异常,睡眼惺忪地摸了摸脑袋“难道真的是我睡糊涂了?”
“你每天晚上都说梦话,搞得我睡都睡不着。”何晓光抱怨了一声,然后走出了卫生间。
吉野耸了耸肩,随后走进卫生间去撒尿了。
齐恒从梧桐树上爬了下来,随后又原路返回,顺着35号的水管爬进了二楼东面的房间,他将消音器从左lún shǒu qiāng上卸下,将手qiāng和消音器放回了小皮箱,然后躺在榻榻米上,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,内心充满了矛盾,难以平复。
何晓光并非是那种卖主求荣或是苟且偷生的叛徒,他是在被酷刑折磨到了崩溃边缘而没能坚持住,最终供出了机密,出卖了战友同袍,沦落成了叛徒,事后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是追悔莫及,愧疚难当,甚至想以死谢罪,当他得知站长赦免他的家人,而且依旧给予他们抚恤金时,齐恒能清晰地感受到何晓光那种发自内心的铭感五内,结草衔环的感激之情,他相信,若是现在让何晓光去当死士,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,他也会毫不犹豫的。
可是这次没能下得去手,该怎么向站长交代呢?难道说自己被日本人发现了,因而失手了?因此放弃了刺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