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夜慕容冲睡得极不安稳,时不时在噩梦中惊叫,哭喊挣扎。
“陛下,不要……求你,放过我……啊,好痛,救命……饶了我……”
沐弘抱着他,安抚他,泪水打湿了锦被。操蛋的老天爷,为什么把他送到这个时代,亲眼目睹这么多的苦难。虽然是旁观者,他内心的痛苦并不比经历者稍减半分,一颗心早已是千疮百孔。
下半夜,慕容冲烧得越发厉害,神志昏沉,呼吸急促。趁他昏睡,沐弘跑到茶水间打热水。火炉已经熄灭,水壶里的水都凉透了。他只能打了盆冷水,带回寝殿,把浸了水的面巾绞干,敷在慕容冲额头,给他降温。
这一夜无比漫长,窗户被黑暗笼罩,没有一丝亮光。沐弘心急如焚,盼着天明,太医院开门,他就可以请太医来诊治病人。
他跑到前面大堂里去看钟漏,刻度显示还不到卯时。钟漏一定出了故障,自己似乎已经煎熬了一个世纪,怎么还只是凌晨。
他推开殿门,走到平台上。寒风刺骨,夜色沉沉,空中挂着两颗暗淡的星辰,天边不见亮色。他张望了一会,正要返回,廊柱后突然转出一条人影。
“什么人?”沐弘喝问,右手习惯性摸到腰间。宫里不能带刀,腰间自然是空空如也。
“是朕。”黑暗中浮现出天王苻坚的面容。
沐弘倒退一步,双手攥拳,满腔的愤恨直冲顶门,激动得浑身颤抖。这个处于权力巅峰的男人,这个强壮的成年雄性动物,用手中的权力和暴力,蹂躏一个弱小无助的孩子。他虽然只伤害了一个人,但在沐弘眼里,他伤害了整个世界。
“沐卿,你在这里?”苻坚的声音里微露惊讶。
沐弘咬着牙缓缓跪倒,“微臣,叩见陛下。”
“平身吧。”苻坚望向殿内,犹豫了一下,问道:“慕容君,他回来了吗?”
“已经回来了。”
“他怎么样了?”
“慕容君他……被人侵犯,受了点伤,情况……不太好。”
“是朕强迫他……是朕伤害了他……”
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坦然承认,倒让沐弘愕然,古人还真是实诚,敢做敢当。
“……他笑起来太美了,就像一个梦幻……朕喝多了酒,没能把持住……他有没有痛恨于朕?”
“慕容君精神受到刺激,神志不清。他光着脚走回来,着了凉,夜里发起烧来,昏睡不醒。”沐弘禀道,心想这家伙得了天王什么好东西,要笑得这么开心,结果乐极生悲,生出这种事来。
“快带朕去看他。”苻坚着急道。
沐弘只能遵命,带人走进殿内。
慕容冲躺在床上,双目紧闭,脸颊绯红,嘴唇微张,呼出滚烫的热气。沐弘换了一块冷毛巾,敷在他头上。
苻坚摸了摸他的脸,惊道:“烧得这么厉害,你怎么不传太医?”
“这……天还没亮呢……”
“夜里有医师值守。”
“噢,微臣这就去请。”
沐弘慌慌张张,正要出门,忽听慕容冲哑声呼唤:“母亲……母亲救我……”
“陛下,”沐弘站住脚,请求道:“慕容君年纪小,生了病就会想念家人,请陛下准许他出宫,回家休养。”
“准了。让太医去他家里治疗,你也去陪护,把他的情况每天汇报给朕。”
“遵命。”
沐弘没想到苻坚毫不犹豫就同意了,心里奇怪,他就不怕自己干的丑事被人发现吗?随即他就明白过来,在封建专制集权制度下,君王至高无上,所做的一切都是绝对正确的,就算取人性命,也称为赐死,属于恩赐,臣民只能接受,还要感恩戴德。他蹂躏一个孩童,官方语言叫做宠幸,慕容一家非但不能抱怨,还要引以为荣。
“你快去吧。”苻坚催促。
“臣这就去……这里……”沐弘不放心这个男人单独留下。
“他身边服侍的人都上哪儿去了?”
“慕容君深夜未归……臣让他们下去休息了。”
“你有心了。”苻坚看了他一眼,“你叫他们来伺候,朕也要回去了。”
“是。”沐弘飞奔到内侍的下处,叫人去寝殿伺候,自己赶往太医院。
晨色朦胧,太医院门外杳无人影。沐弘站在门口朝里望了望,灯光昏暗,寂静无声。不知道里面是谁在值班,沐弘不熟悉秦宫的太医,想找一个医术高明又能守口如瓶的,不知该找谁。
他正要进门,忽见一个人打着哈欠走出来,两人一对眼,都吃了一惊。
“沐大人,你怎么在这里?”
“章医师,怎么是你?”
他乡遇故交,两人都嗟讶不已,拱手寒暄。
“真是没料到,章医师,你怎会来长安的?”
“还不是拜您所赐!”
“我怎么你了?”沐弘摸不着头脑。
“是不是你推荐我给太后配制熊胆救心丸?”
“是啊。章医师你尽心尽力救治了慕容麟,作为回报,我当然要帮你一把。”
“太后服用过后,大有起色,升我当了五品奉御。”
“那不好吗?”
“好哇,我们家三代太医,只会看病,从没有人升到这么高的官位。可惜高兴没几天,燕国就亡了,天王下旨,五品以上的太医都要到长安当差。没办法,我只能来了。”
“这……谁都想不到……”沐弘张口结舌。真是祸福无门惟人自召。
“没关系,”章医师大度地挥挥手,“我正好来长安见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