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太子柱一家登门造访,白起始终冷漠不语,此刻忽然说话,语气严峻而坚决,把太子柱、芈婧、嬴子楚、吕不韦四人都吓了一跳。
婷婷恬淡的笑了笑,伸手摩挲白起手背,白起登即攥住婷婷之手。
“妾身明天肯定会去蘅芳殿,”婷婷温和的对太子柱夫妇道,“但妾身并不懂得国政大事,也不敢妄议,只怕未必能帮得了子楚殿下。”
太子柱抬袖轻拭额角薄汗,笑道:“美人小姐姐不必谈议国政,只需劝着父王息怒即可。”
婷婷点一点头,道:“好,若大王果真要责罚子楚殿下,妾身定当尽力相劝。”
太子柱、芈婧、嬴子楚、吕不韦四人闻言皆喜,一齐行礼道谢。
白起默然凝视着婷婷,目光灼灼,苦意深切。
婷婷叹了口气,小声道:“老白,我晓得我不宜插手此事,可太子殿下与华阳夫人担忧自己的孩儿,这份舐犊之情,我是明白的,我想帮助他们。”
白起听着这番话,眼里心中的苦意愈加沉重,更增添了无限的怜惜、无穷的自责。
次日,婷婷、希儿、芈婧、嬴子楚皆来到蘅芳殿。
唐夫人因抱病,只能卧床,嬴子楚便跪在床头奉茶端药,十分勤谨。
唐夫人见这个孙儿长得俊秀、性子又乖巧,心里甚是喜欢,精神随而爽利,嘘寒问暖的与他说了不少话。
近午时,秦王嬴稷和太子柱也到了蘅芳殿,希儿、婷婷、芈婧、嬴子楚一齐叩拜行礼,唐夫人在床上欠了欠身。
嬴稷道:“免礼。”走至唐夫人床边看视,道:“唐姬今日气色不错。”
唐夫人含笑道:“今天儿媳和孙儿来伺候妾身,小仙女和希妹妹也来探望,妾身很高兴,病势也似减轻了几分。”
嬴稷转过脸,满目温柔的望了婷婷一眼,随后瞧着嬴子楚,道:“寡人孙儿虽多,但寡人全都识得。你的面貌,寡人却感蓦生,你叫什么名字?”
嬴子楚连忙又磕下头去,道:“回祖父,孙儿名唤子楚。孙儿当年离开咸阳时,年仅十一岁,如今十年逾过,孙儿长大了,样貌有了些许变化。”
嬴稷两眼微乜,道:“寡人的孙儿之中,只有一个叫异人的曾离开咸阳、赴赵国为质,但寡人尚未允准他回国。”一句话说得不疾不慢、气韵悠闲,仿佛是漫不经心之言,但每一个字又分明透着锋锐的严厉意味,教人听而生寒、听而生畏!
嬴子楚吞了口唾沫,深吸一气,颤声道:“孙儿就是异人,因听闻祖母抱恙,内心牵记不已,故而赶回咸阳,只求在祖母身畔侍疾,以尽孝心。至于孙儿的名字,是因为孙儿眷恋嫡母,嫡母是楚人,是以孙儿改名为子楚。孙儿擅自为此二事,实已违犯法度,既有罪过,不敢申辩,愿领祖父责罚!”
太子柱和华阳夫人也跪下来道:“儿臣教子无方,应同领父王责罚!”
唐夫人急忙抓住嬴稷衣袖,咳喘着央及道:“大王,子楚今次行事虽不合规矩,却到底是孝心使然,情有可原啊……柱儿和婧儿平素也是极孝顺的,这么多年从未在德行上有丝毫亏失……妾身求您网开一面,饶了孩子们这一回吧……”
嬴稷横眉不言,心下暗笑:“什么孝心,不过是塞责的托辞耳,这小子实是为了避祸才偷逃回国!趋吉避凶,人之常情,纵是行事有违法度,原也算不得大过,寡人虽不满后辈贪生怕死,却也不见得要对此加以严惩。太子父子生怕寡人降罪,竟敢给寡人设局,又是找借口、又是寻帮手,真是乖觉过了头!”
太子柱夫妇、唐夫人、嬴子楚见嬴稷沉默了甚久,一个个不禁慌神。
是时,婷婷盈盈下拜,道:“请大王开恩。”
嬴稷心弦一振,双眼望向婷婷娇小纤弱的身影,目光凝注,唇角不自觉的上扬,一抹淡笑缓缓泛漾开来。
“罢了,一桩小事而已,我若冲着儿子、孙儿发怒,倒令小仙女为难了。”嬴稷言念及此,便对嬴子楚说道:“子楚,你既已归来,从今往后就安心留在咸阳历练学习。你擅离邯郸一事,寡人不予追究。”
嬴子楚大喜,磕头道:“多谢祖父宽恕!”
太子柱夫妇也谢恩:“多谢父王!”
嬴稷注视太子柱片刻,笑道:“柱儿,你从小到大都很聪明,你的妻子和儿子也聪明得紧。不过,像今天这样的聪明手段,往后再勿出现于寡人面前。”
太子柱背心冷汗涔涔,立即伏身顿首道:“儿臣谨记父王教诲!”
嬴子楚拜见过秦王嬴稷后,每天都进宫来,守在蘅芳殿服侍唐夫人。
唐夫人虽笑口常开,病势却始终没有痊可之象,御医换了好几副药方,效验均微。
这日,婷婷和希儿在蘅芳殿陪了唐夫人半天,将至退朝时分,婷婷独自来到大殿外等候白起。
少焉,君臣散朝,文武官员陆续走出大殿。
婷婷尚未瞧见白起,却看到寺人蔡牧低着头走出来。蔡牧朝婷婷礼揖,道:“武安君夫人,请随小的进殿。”
婷婷听出蔡牧语声中透着悲戚之意,不禁微蹙细眉,问道:“蔡大人,发生何事了?”
蔡牧道:“大王会与夫人说的。”
婷婷遂不刨根究底,玉步姗姗的走入大殿。
大殿中只有秦王嬴稷、武安君白起、相国张禄三人站在王座下,其余朝臣皆已离开。嬴稷长眉深锁,眼睛里隐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