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客店那件事之后,杜云凉在茶摊上再见到李至,神思总有些恍惚。
她忘不了那扇门上的窟窿,和窟窿周围一圈碎裂的木屑。
但李至还是那个李至,沉默的时候冷得像块冰,说话的时候利得像把剑,对待杜云凉也不虚情假意,依旧有一说一,有二说二。
当然,杜云凉已经向他解释清楚了那晚的事情,对为什么在贝祖清床上装病给出了合理解释,然后问他为什么要打坏人家的房门。
李至只是说他喝醉了,然后就没有多说。
杜云凉笑着道:“你可不像会喝醉的人”她还以为这是李至的借口。
但如果不是他喝醉了,恐怕还真的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,来解释清楚为什么李至的一举一动,活像脑袋被门夹过一样。
尤其那不知所云的一拳,要是传出去了,可不被人戳穿了青刀卫的脊梁骨?
清醒的李至绝对干不出这种任性妄为的事。
李至默默不语之后,还是说了一句:“你以后要是遇上这种事,就直接报我的名字,一切责任让我担”
“让你担?你是谁,能替我担责?”杜云凉半开玩笑似的说道。
“我是青刀卫百户,这么点特权还是有的”
杜云凉含笑摇了摇头:“你不光是青刀卫百户,你还是大理寺卿李琛大人和秦老夫人的长子,是李亨和李垂月的大哥,你下回要是能多想想你是谁,就不会这么任性妄为了”
李至长这么大,还没人说过他任性妄为,就算他爹娘都没有。
但杜云凉居然老气横秋地说他任性妄为。
他愣了愣,面色带着几分调侃:“钻到别人被窝里才叫任性妄为吧”
杜云凉无奈:“不是说了嘛,性命攸关的时候,哪能管得了许多?就算让我钻狗洞我都在所不惜”
“当真?”李至笑:“你要不要先找个洞练一练,免得钻的时候不熟悉,危及了性命”
杜云凉挥手:“用不着,比狗洞还小的洞我都钻过,区区狗洞又何在话下?再说,京城里的狗洞修得又大又宽,只要不喝醉,就是你百户大人也没问题能钻过去的”
李至和杜云凉在一起,是不能好好说话的,两个人都是刀子嘴,两把刀子针锋相对,可称得上是你来我往,毫不相让。
当然,若有正事要说,这种插科打诨的氛围就很快过去了。
“拂燕县主的事情,你知道吗?”杜云凉问。
李至喝了一口茶,指着茶摊柱子上贴着的泛了黄的纸,上面写着“闲说是非者,必是是非人”
杜云凉不理会他暗含的讽意,继续道:“西城兵马司揽了这么大的责,那对百花坊必会有所松懈吧?”
“你要做什么?浑水摸鱼吗?”李至失笑:“我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,敢和我一个百户商量这些事,到底是谁任性妄为了?”
“你既然已经入了商社,咱们就是一家人了”杜云凉抗压能力强,不怕李至要吃人一样的眼神。
李至摇头:“看来你真是把我当自己人了啊,为什么这么信任我呢?”
杜云凉说不出来,真烦人,信任也要理由,这人是多不被别人信任啊。
李至见她哑口无言,也笑了:“你别想着浑水摸鱼了,没用的,因为拂燕县主的事,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刚换成朱百川,他是出了名的鬼见愁,而且是皇后三外甥的堂弟,新官上任三把火,第一把火还没烧起来,你要给他递火把吗?”
“啊,这可是大大不妙”杜云凉皱眉:“现在只有咱们四个分头行动,你盯着景君生和童大哥以及张掌柜,我盯着景夫人和她娘家,祝掌柜盯着行会和其他竞争者的动向,三爷就只管稳住阵脚,可这么下去根本不行,人手根本不够用”
她指的是自己一个人行动,没人与她配合,单枪匹马,成功率不高。
“别说人手不够用,人手够用了又能怎么样,难道我打听不到的消息,多个人就能打听到了?”李至道。
这也是实话,套消息这种事情,还真不是随便任哪个机灵鬼都能干的。
“还有你,你的法子也太笨了,守在邓家门口就能问到消息了?”李至手指轻轻在空中点了点,好像在点杜云凉的额头。
杜云凉梗着脖子:“我不过没有经验罢了,你有经验,就指点我几句”
“要我指点”李至憋着一个笑容:“真的要我指点吗?”
杜云凉不用想也知道他没打什么好主意,她嫌弃十足地看了李至一眼,嘴角向下,然后皱着眉头,盯了他半晌,终于笑起来。
“不用你指点!我自己会摸索出来的!”杜云凉道。
李至道:“邓老爷早已不在人世,现在邓府内只有邓老夫人和景夫人两个主人,邓老夫人每月初三都会请素医堂的柳大夫进府看病”
杜云凉瞪大了眼睛:“神了,我都要把邓家门前的地磨穿了,也没磨出这个消息,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李至神秘兮兮地道:“你压根问错了人,问邻里乡亲是最不靠谱的办法,但想必你从南到北一路都是这么问过来的,姑且不指责这个办法不靠谱了”
“嗯,你说得很是,接着说”杜云凉虚心受教,认真地思考自己问题出在哪。
李至看着她这副认真的样子,也不由得认真起来:“我也并非有多神,只不过恰好有个同僚家中高堂也是柳大夫手下的病人,他对我透漏了一二。不过我要说的是,要寻人问话,不能只管问不相干的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