纸人吸收了一团黑雾,素白的纸面,隐隐浮现出薄薄的一层皮肉,增生的骨骼撑起了整个架子,纸扎的手脚不再疲软干瘪,倒是有了几分人样。
纸人脸上用朱砂点成的眼耳口鼻,更加惟妙惟肖,昏暗中远远望去,谁也分不清到底是纸人,还是真人。
唯一的美中不足,就是脸色浮现异于常人的苍白,毫无血色。
初次使用鬼道秘术,能又如此成果,江迟已经十分满意了。
如今纸人仍是死物,下一步,就是给死物附魂。
江迟扛起纸人,明显感觉到比之前更重,他看了看天色,心中默默盘算,大致有了想法。
夜深人静,才是召魂之时。
子夜,万籁俱寂,城中街道已行人寥寥,只有一队队巡逻士兵,举着火把,穿行在大街小巷间。
都城巡逻队里,藏着众多雷家的耳目,为了确保安全,江迟扛着纸人,趁着夜色,小心翼翼地避开。
一个时辰后,他来到城南乱葬岗。
出云城,是出云国的都城,表面看极尽繁华,其实背地里败絮其中,这城南的一角,便是最肮脏的角落。
这里堆埋着饿死的乞丐,被乱杖打死的家奴,得罪权贵的平民,甚至还有一些争斗失败的落魄家族子弟。
每周,都会有卫队对这里的尸体“处理”一番——这意味着,眼前横七竖八的尸体,都是“新鲜”的。
江迟紧捂口鼻,却依然隔不开那冲天的腥臭味。
他将纸人放在乱葬岗的东南角,点一根蜡烛。
豆子大小的烛光,在黑暗中微微颤抖,为这阴森的坟场,添了几分诡秘。
忍着险些令人作呕的臭气,江迟仔细辨别尸体的衣着、身形特征,判断死者的身份。
召魂,也不能大意马虎,随便选一个亡魂。
若是无意中召到了雷家人的亡魂,非但不会帮江迟对付雷明轩,还很有可能会倒戈相向,给予江迟致命一击。
他的实力,毕竟还是太弱了。
所以他必须要万分谨慎,甄别出死者的身份,尽可能地挑选出与雷家敌对的死者。
很快,他将目光锁定在一具尸体上。
结合江迟对雷家的调查,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,尸体的亡魂会是他的助力。
是个死状十分凄凉的女子,衣衫尽碎,四肢分家,肉身已腐烂近半,旁边还有秃鹫在啃噬仅剩下一半的头颅。
赶走秃鹫,江迟取下一张黄符,刺破食指,以血为墨,在符上写下玄涩难懂的文字,只有修行鬼道的人能认出,这是酆都语。
江迟将符贴在尸体的头颅上,口中念念有词,饱含节律,双手随着节奏摆出怪诞的姿势。
惨淡的夜幕下,只有一盏油灯常亮。
只消片刻,便见无数光点如萤火虫般聚拢,渐渐凝聚成一道模糊的鬼影。
鬼影初生,左顾右盼,茫然失措,忽间东南角一盏油灯灼灼发亮,急冲上前,形同飞蛾扑火!
须臾间,烛光猛颤,骤然熄灭,而躺在油灯旁的纸人,出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变化。
纸人模样大变,瞬间就化为了妙曼女子的形体,血肉攀附上纸人的表皮,只片刻,若忽略它面部的苍白,似真人无异。
“你是……紫芸大家?”江迟施术完毕,体内灵气扫荡一空,疲惫至极,说起话来有气无力。
纸人显得很迷茫,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复生的躯体,心绪混乱,根本无心回答江迟的问题。
江迟无奈,又叫了她几次,她才回过神来。
听江迟讲完“复生”的前因后果,她才如梦方醒,竹筒倒豆子般,将一切和盘托出。
紫芸是出云城内,远近闻名的青楼名伶,卖身不卖艺,依靠姿色与技艺糊口。她颇有心计,利用一些公子哥的附庸风雅,也能在权贵之间游刃有余。
她本想再存点钱,就为自己赎身,回乡赡养父母。
不幸的是,自战场归来的雷家二公子,在青楼一眼就看上了她,扬言要纳她为婢,吓得平日里与她交好的公子哥噤若寒蝉,无人敢为她出头。
紫芸心中凄楚,抵死不从,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,她不肯说,只说自己抵抗到最后,便香消玉殒了。
江迟默然不语。
一个弱女子,落在权贵手中的下场,无非几种,追问她的遭遇,提了就是揭伤疤,不提也罢。
“对了,你为何身具御气境修为?”江迟另起话头,问道。
魂鬼附身决是有限制的,纳灵境的修为,最多只能唤回御气境的亡魂。
紫芸不过是青楼名伶,没有专人教导的情况下,最多修炼至纳灵境。
“有挚友相助,为我添些自保之力,教导我修行,紫芸才能以平庸之资,修成御气境……可惜,挚友早已远游东海。”紫芸口吐幽兰,慢慢说道。
虽然好奇,但江迟还记着正事,问道:“那么,姑娘是否愿意帮我对付雷明轩?”
“只要是雷家人,紫芸义不容辞!”紫芸嗓音虽纤细,却说得铿锵有力,分明是对雷家恨之入骨。
江迟长舒一口气,终于,万事具备!
“雷明轩,你敢派人欺辱哑女,今日,我就要你以命相抵!”江迟心中暗誓,神色冰冷。
紧接着,江迟询问了许多紫芸修行上的问题,对她实力有了大致的了解后,心中大定!
杀雷明轩,易如反掌!
……
另一边,深夜,雷明轩却仍未入睡,在书房里焦急地左右踱步。
“少爷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