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确是有心。”赵祯对他的话展现着满意的态度,转问吕夷简,“你是老臣,可记得先帝在世时,注辇国的使者在京城呆了多久?”
吕夷简想了想,回:“陛下,约莫有一年的时间。”
赵祯听了,仿似喃喃:“一年不短,却还是不足以领略中原风貌。”接着抬头对蒲甲陀离道:“注辇国君若当真喜爱中土,不如你这次便住久一些,由接伴使陪同走访名川大山。贵国君主可有嘱咐你何日归程?”
蒲甲陀离摇摇头:“国主并未提起。”
赵祯笑言:“如此,你可令副使带着别人先行回国,替你向贵国君主说明,一来一回间也能利好两国商贸,你以为如何?”蒲甲陀离明白赵祯的语气虽是在商议,但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,他一时也没觉得其中有何不妥当,就暂且先答应下来。赵祯和颜悦色的说:“近来朝事繁重未及设宴,但你住的时候久,等一等接伴使自然会传达赐宴安排。”
蒲甲陀离再次谢过,接着道:“臣奉国主之命而来,身上带着对陛下的崇敬,所以依照我国的最高礼节,欲向陛下行撒殿礼,望陛下特许之。”
“不知何为撒殿?”赵祯神采奕奕的问。
蒲甲陀离挺直了身子,恭顺的回:“金在我国教义中乃是伟大吉祥天女的信物,象征富有与权势,而莲花象征无暇与善美,真珠则为金银七宝之首。臣将手持金莲花,花内盛满此次呈贡的真珠,将这些珠子均匀洒在君主御座的阶下,再由侍者收起,即是撒殿礼①。”
赵祯安静的听完,盯着朝臣的眼睛稍稍睁大了一些,但瞬时隐住了,依旧温和不失威仪的说:“注辇国君的心意,朕收到了。但你一路风尘,不必赶着非得今日行礼,改到赐宴那时,更能令君臣同乐。”
蒲甲陀离应承下来,过后,赵祯没有放他退下,又问了一些他国国君安康的话,最终拿手一指,令他站到一旁的角落,一个可以注视到整个朝堂的角落。
许是因为有外邦使臣在场盯着,那些预备老生常谈的人竟都住了口,换作一个个面无表情,倦眼惺忪的呆望着地上的缝隙。除去有人提出要为曾被冤枉的寇准平反追赠官职,竟没有更多新事启奏。
蒲甲陀离有些茫然,他多少从中原商户那边耳闻过一些关于宋廷的大宋有谏官,皆是身怀傲骨,对不平之事该鸣则鸣;说无论皇帝做错了什么,忠臣都毫不畏惧,敢于开口直斥;说历位皇帝都仁政爱民,不记旧恨乐于纳谏,无论如何被顶撞,最终君臣间也会其乐融融。
反看他们注辇国的君主这几代为了开拓疆土,宏扬国威,一直耽溺在杀伐之中,对有微词的重臣,或稍违教义的士卒狠下杀手已是常事。蒲甲陀离坚信为了重振销匿了几百年政权,这种做法无可厚非,但也难掩对中原朝堂的好奇。
需知注辇国主即便崇尚北方这个大国的文明,仍难免对宋真宗与外族签下盟约这件事感到不忿与鄙夷。国主做此想,自上而下到他这里也难免不耻。不过他住到接伴馆这几日的见闻,并没使他觉得在地百姓有多么痛恨朝廷每年向契丹缴纳的岁贡,相反,不以为意者大有人在。显然这个皇帝一脉以他们的考量,划出了另一条富足的道路,对此蒲甲陀离发自内心的想一探究竟。
谁知他亲自站到廷宇之中,迎来的却是一派死气沉沉,万马齐喑的局面,他不禁怀疑自己之前了解到的是否为真。
无论如何,这一日的常朝便在蒲甲陀离的困惑与赵祯久违的轻松中结束了。
周成奉老早就瞧出他今天的惬意,在蒲甲陀离还在说话之时,已令人把素琇传到文德殿,待赵祯迈进殿门,素琇已备好了家伙等着了。赵祯一看便知是周成奉的主意,舒坦的坐到椅上让素琇伺候。素琇用的花油,在殿中弥漫起一股淡淡柚花的香味,这还是之前她向素琴讨来的。这些落花原本是素琴悄摸收集到木匣中,准备遮掩尚寝局花圃尸臭用的,如今素琴已死,花油被涂抹到赵祯的头发上,缓解着他连日的疲乏。
周成奉静静的在旁点茶,二人说话的声音一阵一阵穿过他的耳朵,似风散开。
但闻赵祯轻轻打了个哈欠,慢悠悠称赞道:“你这双手当真是越发的机灵,起初我喜欢它,是因着我哪边干涩,不开口指一下,它就握着梳子轻挠上去了。今儿个更懂事,我头朝左一歪,它就知道是右边发痒。”
素琇娇声笑说:“奴婢伺候久了,奴婢的手也跟着习惯了在官家发丝上走,哪里涩滞不通,自己走过的路自己还不知道吗?”她这话说得已有些僭妄,但周成奉猜赵祯不会为此而不快。
果然赵祯非但不在意,还懒洋洋的说:“今儿个注辇国进贡了一批犀牙,过会儿监纲②把贡品送到左藏库③后,让周成奉遣人带你去挑选物色,看看有合手的拿来制成梳子也好。”素琇一听,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,连连谢恩。赵祯乐问:“制梳也是给朕用的,你谢什么恩?”
“官家唤奴婢梳头,多是燥闷时刻,上好的犀牙梳可凉血清头热,自然更有功效。官家畅快了,便是对奴婢天大的恩德。”话说完了,素琇保持着笑嘻嘻的模样,但周成奉瞧着她似乎还是藏起了什么没说出口。
赵祯感到梳头的手稍有拉扯,抬眼道:“还有呢?”
素琇一愣,欲言又止,最终咬着嘴唇小声说:“还有奴婢寻常时刻不能接近左藏库,这次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