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莲童当真就是辛夷扮的,这段本颇短,莲童亦没多少词,大都是跟在吕洞宾身边托戏,并不算难。辛夷始终跟在菊三四身边,台上的步子耳濡目染,基本也看会了,何况还有他的调教。
小道情捎带脚改了几句词给辛夷,这对杨太后等戏瘾重的人原是大忌,纵然此刻是她授意的,她听着仍有一丝的不舒服。紧着扮吕洞宾的伶官从辛夷身后出来,开始与白牡丹你来我往的对药,至此,杨太后才觉得匀畅了。
众妃皆识得,这个药童便是重阳宴饮时坐在杨太后身边的那个,可虽看得出她日后脸盘子必然不错,年纪到底太小,也不至于能得赵祯眷顾。这下在座更迷糊了,到底杨太后设宴是何用意?
且听又轮到辛夷对白牡丹唱:“你听了!一要买师父的三分白,二要买师父的一片鲜红,三要买师父的颠倒挂,四要买师父巧玲珑,巧玲珑。”
许氏微觉辛夷唱的少了些意思,可她不能说,怕被小道情听了去,回去受罚,只好评:“这莲童步子真扎实。”实则小道情哪需要她提醒,一直在下位捏汗。幸而赵祯心不在焉,小道情以为还在想着曹卫姝的那幅字。
然而他思考的却是另一件事,一件恇骇可怖,恐招恶果的事,他想趁着人齐说出来。是以对着面前三人的戏,他根本懒理其好坏。
这戏终究是逗趣的,当吕洞宾气急败坏,对着白牡丹训斥“出口伤人骂道长你要烂断舌根短命亡“,白牡丹一脸傲气的唱骂“出家人短命绝了后,断子断孙断了根,凡人有儿承遗志,纵然短命又何仿”时,馥芝俞馨领头的拍手叫好。
一段唱完,许氏乐得前仰后合,她没注意到,那官本名册,依旧在颢蓁的案上没动窝。小道情收整好这一折的人物,尴尬的看着杨太后,他不好再说一次方才说过的话了。
“圣人。”杨太后发话,“官本段数虽多,但今儿个能演的就那么些,若是还定不下来,不妨先让别人来选。”
“不必唱了,朕要赶着回后殿去批章奏。”颢蓁还未回答,赵祯便突然插进来对杨太后说,“已经听了一段,这时走,小娘娘不再怪罪吧?”
“这个自然。”杨太后慈祥答他,却又没打算真放他走的意思,“不过官家,老身本想着趁大家都在,有些话要说,原本只得圣人在座也足以,但你不妨也留下来听听吧。”
“刚好,儿子也有话。”赵祯淡淡道,“如此,小娘娘先说吧。”终于忍不住了,赵祯想着。
杨太后正襟危坐,所有的曲乐也都暂停了下来。她又扫视了一遍阶下众妃,最后目光落在颢蓁身上,颢蓁被她看得浑身难受,略略侧眼望向别处。
“是儿臣哪里做得有不周之处?”颢蓁问。
“圣人多虑了。”杨太后轻轻一笑,温和的对众妃说道,“重阳宴饮之后,生了诸多事端,使得宫中祥和瑞气也少许多。马上就是冬至了,接着便是上元节,是时候要增些喜气。”她顿了一顿:“老身想着,上元节过后,采选的宫女便要入宫,这之前,或该礼聘几位才对。”
此话一出,众妃皆是怔住。
自从连溪芠殁了,她们每一个人都想过这日子的到来,但当从杨太后嘴理说出的时候,谁的心中都不大好受。尤其馥芝杨婠,两人笑意都冻在了脸上,但她们还是强撑着,用唇上的血色暖化了嘴角的冰茬儿。
本来,宫女的甄选已经是由花鸟使率先筛除过的,有时资质不错的也会交由太后亲自过目。能留在宫中的女史,大都是良家yòu_nǚ,年纪稍长,超过十二三岁的若还能留下,定是容貌端丽,秀外慧中的角色,以后成为御侍并不困难。
这些宫女已令四妃很有危机感了,何况那些礼聘入宫的官贵之女?如方才的曹卫姝,倘若入宫必然不敢怠慢,赐与芳阁主位还算少的。本朝虽然重文轻武,可对元老却是另一般说辞,曹彬乃开国重臣,死后更是封王赐爵。
何况曹彬的几个儿子,除去曹玘,一门皆是都殿前指挥使,团练使,签枢密院事。而曹玘是尚书虞部员外郎,虽品阶不高,却掌管盐铁茶,更乃一等一的肥缺!
她真定曹家的女儿,怕是与颢蓁家的郭崇一族都能平起平坐了。
馥芝佯装出一幅开心的模样,拉起杨婠的手欢喜道:“这段日子后宫是太过冷清了,姊妹多一些是好的。”
杨婠亦堆出笑,试探着问:“娘娘可是看中了哪家的女儿?”
“这事要以后商议,不在这儿拿出来误了官家的时间,倒是圣人...”杨太后轻轻转开了话题,冲向颢蓁,“白乐天有句诗,‘雨露由来一点恩,争能遍布及千门’,话是一点不假。宫里现在只有你们几个伺候官家,还算和谐,倘或再几个位置,难保能如以往。最好在礼聘入宫前对四妃加封,新的侍御来了要分到她们的阁子里去,她们也能帮你打理,替你分忧解劳。”
杨太后说得在理,颢蓁也没法置喙,只好答应着:“儿臣自会斟酌。”
杨太后显得颇为满意,便问赵祯:“官家,你预备说什么?”
赵祯还在思量,当日吕夷简向他献策,他已经考虑了七天,但实在为难,也躲避着机会去讲出口。今日会是好机会吗?他不知道,他深知这冲动背后等待他的是什么。最终,他决定暂且押下来,他还是没有这个胆子。
“小娘娘倒是说出了我的意思。”赵祯借着杨太后的话找了个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