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祯这样说,蔡齐只得暂且打住。哪知趁着赵元俨暗暗得意,赵祯话峰一转,对蔡齐道:“你自此刻起便不是从四品,擢升为枢密副使,正二品,这下总更能说得。”
闻此言,赵元俨深感诧异,只打量着蔡齐,恨便宜了眼前这个程咬金。他未念及殿中还有此人能替赵祯说话,这儿皇帝怎会不自欣喜,只未表露出来罢了。遂望向殿中诸臣,那些得他阴庇的见着眼色,忙做“怎可无故连升五级”之类劝诫。
赵祯怎愿被这些人挟持,惟充耳不闻,对着蔡齐慢道:“等下即书写白麻,朕纵是个不肖皇帝,枢密使的任命却仍在朕的权辖内,你没得推辞,领命便是。”
蔡齐赶忙叩谢,赵元俨急道:“臣才说过不该随意任用,陛下当堂跃迁此人,竟是视臣视忠言若无物!”
赵祯问:“蔡齐,你告诉八皇叔,朕对你可算擢升随意?”他根本已然记不得此人有何不同之处,便将话机转到他身上自己应对。
“臣乃大中祥符八年的状元。”蔡齐傲然对曰,“因着文‘安天下于覆,其工可大’,先帝令高第四人入大殿中,以为臣有‘宰相器’,钦点的第一。如今陛下升臣为枢密副使,不过从了先帝意愿,怎能算随意?孟王这样说,是不信先帝眼光,还是不信陛下眼光?”
赵元俨愤然甩袖,背手反向对他。
“臣听闻先帝病急时,孟王时时陪伴左右,夜中留宿宫内,备显亲情厚谊。若说起来,孟王与先帝的忠义,可是比今日陛下还该深刻些。”蔡齐躬身说。
赵元俨哼了一声,道:“话不可如此讲,但先帝与本王乃兄弟手足,非要论也不敢假称不是。”言语坦荡,颇有元老亲族之威仪。
蔡齐闻言,直起身子笑问:“可先帝为丁王二人所惑许多年,下官怎未见过孟王爷规劝过?这倒是让人琢磨不透……无怪朝中暗暗猜度着,以为孟王爷乐观其成。”
“你放肆!”赵元俨伸着两指,对向蔡齐鼻尖,“休得胡言乱语,你可知枉皇亲者,依律少说徒一年,流二千里,你这是才坐了二品就想免官不成?”
“这是陛下的朝堂,尚轮不到王爷说放肆。”蔡齐丝毫不见惧意,朝赵祯一拜,“陛下,君子之言犹可议,何况王爷之行迹?”
赵祯乐得他二人争执,却不想失了这个新官,便阻道:“无谓为这些过往斗气,你只就着当下八皇叔的话有哪些不忿处,说来听听,别的以后商议。”
赵元俨听他这话茬,竟未说不信。
蔡齐此时遵旨开口:“王爷今日说得话,很有些忧国忧民的意思,禁中朝外确实不大太平。可从这些事,竟反过来冲陛下一口一个误国,一口一个交代,恕臣愚昧听不明白,孟王这打蛇随棍上随的也忒蹊跷了。这些本该是臣等不周,是臣等失职,陛下本该严惩的是臣等......及坐王府观天下成败的孟王爷罢?”
赵元俨才要叱责,赵祯见势不等他难,先沉声道了一句:“皇叔持重。”赵元俨是故瞪了蔡齐一眼,静待他说完再收拾。
“王爷,向陛下问话万万不可如此无所遮拦。”蔡齐向他作揖,又转向赵祯,“陛下,司马子长说‘见兵事起欲坐观成败,见胜者欲合从之,是有两心’。似孟王这般,章献娘娘在世时闭门不出佯扮阳狂之症,如今借着陛下恩典竟能在殿上持剑踩履,不知感念圣荣,替陛下规劝办事不力的臣子,反而语带讥诮,说陛下误国,要陛下交代。只怕,这便是两心罢?”
“住口!”赵元俨未朝着蔡齐发作,反冲赵祯阶前逼近三步道,“陛下纵容臣子在朝堂上诬枉皇亲,口口声声说了这么多奸邪歹话蒙蔽圣听,下面这些忠谏之言,都打算置之不理了吗!”
他话一出口,殿中还有许多帮衬之音,此刻皆静下来屏息看着赵元俨举动。那些大臣原知他依仗太宗幼子的身份,又得元老亲近,在契丹亦说得上话,不免有恃无恐了些。算来他才入壮年,别看平时为人持重,当真想威压起一个年轻皇帝,势派自当有余。
但这般僭越还是头一遭。
李迪看向王曙,下巴随眼珠子向上撺掇,指向赵元俨,意思“八王爷今儿个可是风头不避了”。
王曙口开了又闭,半晌从胡须缝儿间挤出一句:“估是被说中心思失了方寸。”
李迪微微点头,侧首打量一番殿中众臣,不禁有些惊到:不提平日爱告假的那些在地京官看着眼生,独那些个看着眼熟的,一个一个都是先帝在世时的老臣子,天圣年间新任的都不知道被挤到了哪个角落。
宋绶亦瞥了一眼,小声疑道:“可惜王曾大人如今在河南府未到,但怎么让吕大人回朝,却半天不发一语?”又转头看着王曙,朝蔡齐那边努努嘴:“王大人是枢密使,不该只让一个副使替陛下辩白。”
“你年纪轻轻,哪懂这里面的道理。”王曙叹了一口气,不愿多说,默默听着朝上赵元俨对蔡齐指责。
“陛下!”赵元俨声音愈发宏亮,恨不得传到垂拱殿外面去,“纵使忠言逆耳听着难受,也不能对合了心意的乱臣闻之任之!”
“孟王不如直说,是要陛下听谁的忠言?”蔡齐也不再徒做讥讽。
“蔡大人方才说本王一口一个误国一口一个交代,是两心。敢问这里面,难道没有陛下亲口承诺在内?御口已开都能推诿至今...”赵元俨再进一步,神色威仪愈甚,“陛下,恕臣斗胆,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