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点半,随着一阵清脆的闹铃声,邵清皱着小脸醒来,揉了揉干涩的眼睛,视线逐渐清晰起来。随手打开一罐咖啡,咕嘟咕嘟一饮而尽。
要出发了。
两人下了车,只见此时工地上已经没什么人了,几个灯泡孤零零地挂着,散发出昏黄的光,将这里各种石子堆、吊车等物的影子拉的老长。
再远处荒无人烟,一切东西都隐没在黑漆漆的树木剪影下,阵阵凉风吹过,如同张牙舞爪的鬼怪。
早已入秋,现在更是夜深露重,邵清出了车门时穿的少,当下不由打了个寒颤。
云颂递给她一件外套,看着她披好,道:“走吧。”
至于去的地方,两个人都看到了。
姚家岗地基不远处,一所造型古朴的大宅子在黑暗中渐渐浮现出来,白墙黑瓦、檐牙高啄,挂了一排排的大红灯笼,在苍白的夜色下闪耀着诡异的光。
“嘎——嘎——”一只乌鸦飞过,打破了静谧的黑夜,飞入了那所宅子。
两人走近了,见那门开的大大的,门栏的对联红的鲜艳,好似在欢迎别人进去一般。
云颂抬脚要入,邵清却拉入了她,催动灵力念了一个隐身诀。她精神不好,待会儿难免反应迟钝,还是应当提前隐了身,防止鬼怪看见好。
进去后,别有洞天。这里好像和外界隔开了一边,头顶蓝天白云,阳光虽明媚,却也一派亮堂。
宽敞的院子里种着一棵好大的梧桐树,秋风吹过,悠悠花香。
这个月份,梧桐花期早就过了,可眼下这棵树,却是生机勃勃、满树淡紫。应当是有人特意用法力维持着。
梧桐树下站着一个女人,看容貌约莫二十岁上下,梳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,上身穿一件蓝色碎花的宽袖褂子,下身是及脚踝的青色长裙,足蹬绣花黑布鞋。这是民国时的打扮。
看那背影,身材曼妙、矜持端庄。如此佳人,不由叫人想入非非。
只可惜,是个鬼。
乌鸦在梧桐树顶盘旋了一阵,忽见女鬼伸出了手,便缓缓地降了下来。
邵清云颂二人这才注意到,那乌鸦脚上,绑了一张纸。女鬼伸出纤纤素手,将那纸取了下来,又从桌上捏起几块肉,喂入乌鸦口中。
乌鸦吃完了肉,恋恋不舍地振翅飞去。
邵清颔首,若有所思。就如同古代有飞鸽传书一般,鬼魂之间想传信,靠的是连通阴界的乌鸦。刚刚那只,应当就是所谓阴间信使了。
女鬼在石凳上坐了下来,将卷着的信纸打开,正要读,便有几个仆人打扮的人走了过来。
一个身着青色麻布的大汉问道:“大小姐,前段时间那些人打在咱宅子门口的地基可还要再挪一挪?”
女鬼转过头,声音轻柔如幽兰:“再搬远一点吧,不然,挡住了咱家的宅子,等远枫和芦笙回来时,就看不到了。”
这一转头,让隐身的二人看见了她的容貌。肤如白瓷,面如满月,眉如柳叶,弯弯笑眼新月形,朱唇一点樱桃色。完全的贴合了民国时对绝代佳人的定义。
大汉面色动容,不忍道:“大小姐,您知道……”
“嗯?”女鬼望过来,打断了他原本想说的话。
“唉,没什么。下人们这便去。”他低下头,沉声应答,接着便带其余人一同走了出去。
云颂和邵清现在也知道了真相,那地基移动,果然是这些鬼魂搞的。
不过转念一想,又觉得好笑。这大小姐家的宅子那样大、那样高,连绵了一大片,哪里是一排地基就能挡得住的?
邵清道:“过去吗?”过去同那女鬼讲,她家的房子这般气派,不是说挡就挡的了的,叫他们别再破坏工程。
云颂摇了摇头,她总觉得这女鬼似乎有故事,先静观一会儿也无妨。
女鬼继续坐下看信,可片刻后,又有一仆人跑了过来。
这次来的是个十五六的小姑娘,穿着一条大大的围裙,看模样是个小厨娘。
她跑得快,气喘吁吁地停下后,正看见女鬼收起信纸,便狡黠地眨着大眼睛,揶揄道:“小姐,是不是远枫少爷又来信了?”
“嗯,”女鬼却并不羞赧,承认后,又轻声责备:“跑那样快做什么?小心别摔到了。”
小厨娘吐了吐舌头:“没事啊,大小姐,咱们都是鬼魂了,摔到了也不疼啊。”
话音一落,只见女鬼一怔,继而面露伤感之色。
是啊,已经是鬼魂了。
尽管已经死了许久,她还是无法彻底适应这个身份,过去的那些日子如同刻在旧石板上上的模糊碑文,存在着,又没多大意义。教她记不清,也深刻不起来。
是……等的太久了么?
小厨娘见大小姐忧伤起来,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,懊恼地拍了拍脑袋,匆匆转移话题:“大小姐,您说咱们今天做什么饭?”
“做荷叶粉蒸肉和松鼠鱼吧。”
“啊?还做这两道。咱们每天都吃,大小姐您还没腻吗?”小厨娘低下头,小声的嘟囔:“远枫少爷和芦笙小姐又不会回来,您这是何苦呢……”
女鬼也不恼,对小厨娘温柔地笑了笑,眼中染上了回忆的色彩:“万一他们今天回来了,不就恰好能吃到吗?”
连远枫最爱吃松鼠鱼,连芦笙最爱吃荷叶粉蒸肉。
小厨娘沉默了许久,最后抬起头,眼泪汪汪地对女鬼说:“大小姐,别再骗自己了,您知道,远枫少爷再也不会回来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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