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田之上的泥土松动,两只苍白的鬼手借着暮洛与李中缘的肩膀,似乎在用力挣脱。
暮洛感受到体内力量的流逝,李中缘的情况与他类似,这道人手捏符文,好似做出了动手打算,松开的泥土渐渐露出一个完整的躯体,好似破茧成蝶一般,先是头,而后整个身子也慢慢从飞田中挣脱,这是一位年轻的男子,皮肤苍白,不着衣衫,浑身溢出有一种原始的气息。
这就是飞田之下的妖魔?暮洛一愣,在他眼中,这可与寻常人家的年轻孩子无恙,唯独那一双平静如死水的眸子,好似看透了世间因果,再无一丝一毫的感情波动,暮洛悚然,当此人从破土而出时,他感受到了危机。
这是一种难以生出抵抗之心的气势,暮洛与李中缘悄然站至一起,却发现这男子挖起一把飞田泥土,朝着自己身上覆盖而去,一件土黄色的长袍加身,以泥土做衣裳,这在修行界并不算稀有的手段,可他用的泥土绝非一般,此田天打雷劈都难以破坏,更有再生的能力,这由泥土做成的衣裳有多坚韧,也可想而知。
“两位苦等,我也送你们一点好了。”
‘飞田’朝着两人微笑,伸手将两捧泥土分别贴在了暮洛与李中缘身上,这泥土没入两人身躯内,似有异变,却难以言喻,暮洛谨慎无比,他冷静注视飞田的一举一动,若是稍有异样,他必定甩出四剑,而后逃跑。
李中缘打的算盘与他类似,符箓藏于袖口,脚底抹油的架势已经摆好,浑然不理会暮洛与飞田怪异的目光。
就算要跑也要光明正大的跑,不然有愧于李家当世天才的名声,李中缘皮厚至极,根本看不出要与这飞田拼死一战的斗志,血海深仇要紧,可小命更要紧。
“你们与我差距太大,就算动手也没有意义。”
飞田拿捏着语气,尽量不伤到暮洛与李中缘,可他显然低估了这二位的情商,两人面色青黑,奈何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,其实飞田实话实说,差距确实很大,这并非鬼影男子,那只是飞田的具象化,而眼前才是真正的飞田,实力之强,难以揣摩。
说到底,也是百年前的存在了,而且他在百年之前就能以一己之力屠杀灭掉李家大半高手,再到如今,修为已无法想象,飞田是妖魔,也在一直修行,这些年过去,李家咒文溃散,加上这一整条修行路的力量,他比之当年也只强不弱。
李中缘沉默很久,有这样一位灭族仇人,将是他一辈子的悲哀,可暮洛看得出来,这道人并没有放弃的意思,他朝着飞田一拜,准备离开。
飞田恰当开口,道:“不必走,我等你报仇,但在此之前还希望你能听我解释一些事情。”
如此高手竟然选择了低头,愿意解释一切?暮洛一愣,旋即心头愈发不安,一个骄傲的高手尚且还有弱点,刚愎自用,这必定失败,可当一位高手知进退,明得失时,那才是他最强大的时候,很显然,在漫长时间的修行下,这飞田已在心境上有所突破,越过了曾经。
李中缘同样明白这个道理,他脚步一顿,停下了很久,在一声叹息后转过身来,笑容苦涩却释然。
他看了出来,自己这一辈子或许都可能报不了仇。
飞田微微一笑,似对李中缘这昔日的仇家后裔很满意,三人盘坐在一起,聊起了过去,兴许是因为飞田很久,犹如凡人之间的拉家常,天南海北,如数说出,根本没有一丝藏拙的意思,这很可怕,暮洛与李中缘的眉头愈发凝重,这是一位返璞归真的强者,若是为敌,必定秒杀他们两人。
说到玄鬼宗,这飞田的语气才稍微有了一丝怒意,当年玄鬼宗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其哄骗至此路,最终酿成了李家的悲剧,虽然李家家主发现了一切,可终究没有办法告诉后人,若不是李中缘遇到了三千鬼兵,说不定还有更大的悲剧。
“暂且不用管玄鬼宗,我自然会灭掉他们,我想和你们交流一下道法,拜年之前的术,与现在的术,未必一样,我也要学习。”
飞田果然是修炼狂妖,醒来之后第一件事还是修行,他纷纷看过暮洛与李中缘,暮洛还好,李中缘稍一犹豫,最终点头。
玄鬼宗以他一人之力不可能铲除,既然如此,不如借这妖魔之手,李中缘的小心思自然被飞田轻易看穿,这妖魔略微沉吟,道:“李家的事情算我一半,玄鬼宗才是罪魁祸首,等这一切安定下来,我会帮你灭杀他们全宗,过往恩怨,与你无关。”
这是最大的让步,连暮洛都没想到飞田有如此气度,能为李家出手,当然,这也是为了他自己,李中缘眼眸深处浮现复杂之色,他久久不语,而后突然捏出一道符箓,施展各种李家道法,飞田微微点头,颇有领悟。
当年的李家无愧为奇门顶级家族之一,几乎将它镇压,如今李中缘所施展的一些手段,更是让飞田连连称奇。
“到你了。”
飞田将李中缘的术法感悟良久,颇有所得,他微笑着看向暮洛,这少年最让他好奇,一身本事十分斑驳,他一眼看去,至少能看见好几种色彩在其中流动,这些都是不同的修行之术,掺杂在一起,不仅没有相互争执,反倒是有了一种和谐。
这真是个奇怪的小子,飞田微笑,暮洛一拍四季歌,四道剑气朝着这妖魔咽喉飞去,李中缘与飞田齐齐一愣,都不曾想到这少年会下杀手,后者反应迅速,一声玩味惊异,却不动不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