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学后,宁宁来到教室。
还有人在大扫除,她对他们说:“今天就到这里,你们回去吧。”
等这群人走后,教室里就只剩下她跟闻雨。
“说吧。”她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,“我听着呢。”
“谣言。”闻雨看着她,直截了当的说,“关于燕老师的谣言,是先从你这里传出来的。”
傍晚的教室,又没有开灯,渐渐的夜幕化作一条阴影从窗户里潜入进来,偶尔摇曳的树声,仿佛背后的低语。
“我说了什么?”宁宁问。
“你说燕老师作风不大好。”闻雨说,“然后没过多久,学校里就贴了一堆她跟一个男人接吻的照片。”
“那个男人不是她丈夫,对吗?”宁宁喃喃道,她觉得自己已经触摸到了真相的衣角。
“不是。所以大家都觉得你之前传出来的谣言是真的,觉得燕老师作风不好……可她又不是自愿的!”闻雨,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画纸,摊开在她面前的桌子上。
宁宁拿起那张画看了看,闻雨的画技又更加进步了一点,上面的画就像拍下来的照片一样惟妙惟肖。
画上是一对男女接吻的照片,初看很暧昧,但仔细一看又觉得别扭,别扭在什么地方?
“他们根本不是情侣,燕老师八成是被突然袭击的,所以她的眼睛才睁这么大,双手还在不停推他。”闻雨一点一点解析着画上的内容,从眼睛到脸部表情,从脸部表情到肢体语言,最后得出结论,“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。”
“断章取义,先入为主啊。”宁宁叹息一声。
这样的花招,在现在也许不常见,但在她所处的网络时代,几乎四处可见。
你发在网上的照片可能被拼接,你发一段话可能被人截取其中一句,然后你一句话配上他百来句无端猜测,匿名往网上一发,你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。
你受着实打实的伤害,他却可以藏在网络背后偷笑。
“如果只有谣言,听一会就忘了。”宁宁喃喃道,“如果只有照片,很快就会有人发现照片里的她样子不对,只有先谣言再照片,才能断章取义,狠狠把人掐死……嘿,这事明显是算计好了的。”
云琳她不无辜。
如果燕晴真的死了,她是要负责任的。
宁宁只是奇怪,她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?是嫉妒?怨恨?还是什么更深的目的?
“……为什么。”闻雨的声音忽然在她身旁响起,透着一股压抑与痛苦,“为什么大家都相信你说的,不相信我?”
“因为喊打喊杀太容易了,但是维护一个人相比之下要难得多。”宁宁说,“很多人根本不知道真相,只是凑热闹似的骂一句,这一句一句加起来最后有多少句?他们可不会在乎,反正又不需要负什么责任,维护就难多了,除了真心喜欢你的人,其他人都会选择明哲保身,不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替你说话……”
说到这里,宁宁转头看着他:“你……想站出来?”
这短短一句话像雷电一样劈在闻雨身上,他呆呆的愣在原地,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,从一开始的自我怀疑,渐渐变成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坚毅,他使劲握了握拳头,似乎想将自己的不安捏死,似乎想将勇气紧紧抓在手心。
最后,他站了起来。
将宁宁面前的那张画纸拿回来,重新叠好,珍而重里,,朝门外走去。
宁宁仍坐在原地,一路目送着他。
在即将出门的那一刻,他忽然回过头,看着宁宁。
“老师。”他问,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对燕老师?”
“为什么啊?”宁宁将背靠在椅子上,抬头看着天花板,她顺着云琳的思维去思考,喃喃道,“也许是因为嫉妒,也许是因为我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,又也许根本没有理由,我就是想跟她开个恶劣的玩笑。”
最后一个理由实在是太恶劣了,恶劣到超出闻雨的想象之外,他不由得露出了极为愤慨的表情。
“老师。”他冷冷道,“你可能是真的失忆,也可能只是特意忘记了自己说过什么,自己对燕老师开了什么玩笑,可是……”
他慢慢抬手,按住自己的胸口。
“可是对受害者来说……这个伤害会永远留在这里。”他的表情那样痛苦,仿佛是感同身受。
宁宁楞了一下。
眼前的少年闻雨,与那个戏院里的男孩闻雨重叠在了一起。
被谣言化作的泥沼所困,难以发出自己的声音,最终被泥沼所吞噬……这样的痛苦,他是经历过的,所以他感同身受!
区别在于那个时候的他发不出声音来。
现在的他,已经准备好发出声音了。
宁宁忍不住笑了起来,闻雨的做法跟周围格格不入,但这样才是真正的闻雨,他让她感觉温暖,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束光。
“去找你爸爸。”她忽然说。
闻雨歪歪头,疑惑的看着她。
“小孩子能发出的声音是很小的,但每个小孩子都能操纵一种庞然巨物——家长。”宁宁对他笑,“去吧,我等着你。”
闻雨定定看她良久,这才转身离去。
“等等。”背后忽然传来一声。
他脚步一顿,听见宁宁在他背后道:“顺便告诉你一件事,散播谣言这事,不是我一个人干的。”
还有李萍萍。
之前她说“燕晴那件事,明明是我们两个人做的”,这里说到的“那件事”,八成就是指散播谣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