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几天,脑袋上裹了一圈白布的李秀兰跪在外头,双手用牛筋反绑在背后。
隔着一张珠帘,宁宁坐在里头,风摇珠帘动,碎碎声响。
“你要感谢小姐。”曲老大负手踱在李秀,老子早把你剁烂了喂狗。”
宁宁发誓她看见李秀兰偷偷撇了撇嘴。
“拿过来!”曲老大也看见了,他脚步一顿,朝身后喊道。
王妈双手捧着一个木盒子过来,说来奇怪,这个李秀兰天不怕地不怕的,这盒子一出现,她就像见了猫的老鼠,浑身抖如筛糠,汗水直从她额头滴至地面。
宁宁不明白,她看起来死都不怕,怎么会怕这个盒子。
“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。”曲老大拖着木盒子的手穿过珠帘,“宁儿,你选一个丢给她。”
宁宁实在有些好奇,伸手接过木盒子,放在腿上打开。
盒子里是一堆木人,不,木人只有三个,其余都是些小动物,还都奇形怪状。宁宁举起一只小狗木刻看了看,那狗儿四肢小巧可爱,却生了一张扭曲的人脸,宁宁皱皱眉头,看着有些不舒服,外头的曲老大却道:“这只小狗不错。”
地上的李秀兰尖叫一声,惊得宁宁手一抖,小狗跌回了盒子里。
“不!不!不要给我这个!”她朝宁宁凄厉惨叫,因为跪在地上不能走路,干脆用膝盖一路跪行过来,“给我别的!给我别的!”
曲老大一脚将她踹了回去,冷冷道:“谁许你在小姐面前大喊大叫的?”
李秀兰伏在地上嚎啕大哭,曲老大却在她身旁哼起调子来,那调子传入宁宁耳里,令她如遭雷击。
因为这支调子她听过。
在人生电影院里,在电影开幕的时候,一个同样的声音,一个同样的调子,在她耳边缓缓响起,区别在于一个只是哼调子,一个却唱出了词,那歌词是:“拐得儿,令自择木人,得跛者、瞎者、断肢者,悉如状以为之,令之作丐求钱。”
宁宁的汗再次淌了下来。
她一动不动的坐在座位上,觉得腿上的木盒千斤沉,压得她动弹不得。
若她没有猜错的话,她应当是穿越到了一部电影里。
一部名叫《民国马戏团》的电影。
门口的海报上有陈君砚,有李秀兰,还有一个盒子……宁宁低下头,现在那只木盒子就躺在她的腿上,它将决定男女主角,决定影片里许多人的命运,甚至决定整部电影未来的走向。
因为……
“换,换一段……你跟男主的情人碰面了。”
宁玉人鼻孔放大,怒目圆瞪,奋力咆哮:“我好嫉妒你啊!为什么他爱你不爱我!”
“……别过来别过来,换一段你分手了。”
宁玉人还是鼻孔放大,怒目圆瞪,奋力咆哮:“我恨你!我跟了你这么久,你居然要跟我分手?”
“……你就不能换个表情吗?除了鼻孔放大,鼻孔放大,还有鼻孔放大,你就没有别的表情了吗?”
宁玉人涨红了脸,她非常努力的组织了一下表情,然后鼻孔放大,怒目圆瞪,奋力咆哮:“现在怎么样?有没有好点?”
陈观潮做了个投降的动作,然后掏出钱夹子,手指夹了一张给她:“来回费用我出,麻烦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。”
宁玉人没有拿他的钱,她低下头,眼泪欲坠未坠。
“稍等。”宁宁突然从旁边冲过来,拉住她就往外面走。
演技这么差,这不可能是她妈妈。宁宁心里知道这点,这里是个电影,虽然号称根据真实事件改编,但很多地方似是而非,陈导不像陈导,妈妈不像妈妈,很多地方都怪怪的……
在一个无人角落,宁宁松开手,回头看着身后的人。
这张脸……只要看见这张脸,她就恨不得这一切都是真的。
“你是谁?”宁宁柔声问。
对方愣了愣:“我是宁玉人……”
“不对!”明明是宁宁打断对方的话,结果诚惶诚恐的还是她,她连手脚都不知道摆放在哪里,舔舔嘴唇,小心翼翼的对宁玉人说,“剧本里没有这个人,你是谁?戏院魅影?富家小姐?台上的戏子?还是台下的观众?你……你演戏之前,首先得给自己一个定位——你是谁?”
她太紧张了,连累的宁玉人也紧张起来,结结巴巴的说:“我我我我不知道。”
“魅影怎么样?”宁宁的眼睛闪闪发光,笑容几近狂热,“当然是魅影,必须是魅影!其他角色配不上你!富家小姐?戏院原先的台柱?不不不这样的角色连我都能演,更别提其他杂七杂八的小角……”
她话音一顿,因为看见眼前的宁玉人后退了几步,看着她的眼神,微微有些害怕。
“……对不起,我刚刚太激动了。”宁宁说,左手抓住右手胳膊,手指狠狠拽进肉里,用这种痛楚告诉自己,假的,都是假的,一切都是假的。
……可哪怕是虚假,哪怕只是一个长得很像她妈妈的假人,她也忍不住想要对她好。这或许是一种自我安慰,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?
“别害怕。”宁宁抬头对她笑道,“我不会害你的,我只是想帮你。”
我会帮助你的,因为帮你就像帮我妈妈,你过得好,我就像看见妈妈过得好。
“恩,恩……”宁玉人不停点头,她看起来似乎不大相信宁宁,只是因为怕她才不得不附和她,“我信你……”
宁宁立刻高兴起来,伸手覆住宁玉人的眼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