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帷被掀起,一股带着淡淡焦香的肉味随寒风一齐涌进了车厢。
傅珏将手中的一个油纸包扔给昏昏欲睡的玹璟。
玹璟打了个呵欠,坐起身来,打开裹的严严实实的油纸包,一阵热气立时腾起。
油纸包里躺着一只外焦里嫩、香气扑鼻的烤鸡,红褐色的表皮微微淌着油,鸡身上散着薄薄一层佐料。
热乎乎的食物在寒冷的冬日里充满了诱惑力,玹璟顿时胃口大开,撕下一只鸡翅大嚼起来,不一会儿便将整只烤鸡吃了个七七八八。
马车前行的速度不急不缓,车夫只用鞭杆轻轻打着马身。
玹璟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,将只剩下了鸡骨头的油纸包重新包好。
直到看见傅珏盯着油纸包的眼神,才想起他似乎只买了这么一只烤鸡回来,而这只鸡已经全部进了自己的肚子里,不由窘了一窘。
只听傅珏道,“你的吃相着实不敢恭维”。
玹璟翻了翻眼皮,道,“能细嚼慢咽的都是没饿过肚子的人”。
傅珏不知想起什么,笑了一笑,不再说话了。
玹璟目光闪动,正要追问,突听车夫道,“二位公子,济世医馆就要到了”。
不觉间,马车已驶回了白城城中,济世医馆黑底金字的招牌隐在闹市中,毫不起眼。
进门正对着一长溜红木柜,每一只抽屉外头贴着一小张红纸,写着各色药材的名字。红木柜上方摆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瓷瓶,有红花油,活络膏,也有砒-霜,鹤顶红。
顶头挂着一副牌匾:悬壶济世。
前方是一张长柜台,左右两边顶着两只高柜,将人圈在里头。
柜台后翻着账册打算盘的伙计抬眼瞧了瞧,又低下头去忙碌,“两位是来请大夫的?目前尚未出诊的有秦。。。”
傅珏的手和玉牌一起按在桌上,“我们是来找人的”。
伙计拨下一粒算珠,道,“来济世医馆自然都是要找人的,找人治病,你们。。。了然居?两位是?。。。”
傅珏道,“在下傅珏,这位是玹璟,请问何远礼大夫可在医馆中?”
伙计怔道,“何大夫被请去司将军府上了,傅公子是有要事?”
傅珏又道,“那么这里是否有一位姓金的大夫?”
伙计疑惑道,“济世医馆一共有三位姓金的大夫,不知傅公子要找的是哪一位?”
傅珏从衣襟中拿出从柔桑那里得来的药方,“劳驾看一眼,这方子是哪位金大夫开出的?”
伙计恭恭敬敬地接过,仔细瞧了瞧,反身走向右边的高柜,从高柜中翻翻找找,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来。
蓝色的封皮上用正楷写着三个字:辨病录。
伙计用指甲分开一摞,一页一页地向后翻。
玹璟不免好奇,道,“这辨病录,可是记着济世医馆里所有大夫诊病的记录么?”
伙计一目十行,不疾不徐地翻着,“正是,这药方上写着的时间是三月初六,只要找到那日出诊的记录,核对一下药方,便可知道是谁了。“
约莫过了三盏茶的时间,伙计眼睛一亮,拍了拍纸页。
傅珏与玹璟精神为之一震,忙问道,“是谁?”
”是金慎,不过“,伙计又翻了翻手边的一叠纸头,抽出一张,道,”你们怕是一时寻不到他,他在四日前突然告了假,说家里出了事,急匆匆地便走了“。
玹璟拿过纸头,看了一眼道,“这上面只记了金慎要告假,半月后方归,你可知道他家里是什么地方的?“
伙计摇摇头,”不清楚,只约莫记得,大概是在流月城“。
司洛夫妇死在四日前,金慎突然告假也是在四日前,不能说是不巧。傅珏突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,这件事的背后可能并非如表面一般。
玹璟叹了口气,道,”流月城那么大,找一个行踪不定的人,就算如了然居这般江湖耳目众多,一时也难寻得踪迹。这线索,又断了“。
不料傅珏却道,“还没有断”。
玹璟瞪着他,“你知道金慎在哪里?”
傅珏道,“不知道,但是我们可以先找何远礼”。
玹璟莫名其妙,“为何要找何远礼?给司洛开这药方的又不是他”。
傅珏将药方小心地收起,“但是当日开这药方的,本应是他”。
跑了大半日,已是黄昏时。冬日的白昼不长,等马车驶到司将军府前时,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。
司越得到下人通报,急切地迎了出来,“傅公子可是找到了那凶手么?“
傅珏向司越身后看了眼,道,“尚未找到。今日来,为的是找何远礼大夫”。
司越的脸上俱是掩不住的失望与疲惫,“何大夫正在为家母诊病,两位请先去正厅稍候片刻,我去去就来”。
司越再回来时,身后跟着一个须发皆白,精神矍铄的老者,瘦小的身躯,背着个大药箱。虽是上了年纪,脊背依然挺直。
老者躬身,“在下何远礼,见过两位公子”。
傅珏上前扶起,“您是长者,不必如此行礼。在下有一事不解,还需何老告知”。
何远礼道,“公子请讲”。
傅珏道,“今年三月初六,是否有一位名叫柔桑的姑娘请您给司洛公子瞧病?”
坐在一旁的司越面色变了变,却没有开口。
何远礼喃喃低语,“三月初六。。。三月初六。。。”
傅珏又道,“那日您正巧告病,是金慎代您出诊的”。
“是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