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傅公子?”,房门又被轻叩了两下,“酒菜给您放门外这小桌上了,我先下去,有什么吩咐随时唤我”。
脚步声渐远,那落魄之人用力瞪着年轻人和掉落在他手里的短刀。
年轻人手腕一转,短刀隐没在袍袖之中,转身向外走。
“你。。。你要做什么?!”
那落魄之人伸出手,却连对方的衣袂都未碰到。年轻人已到了门边。
门被打开又关上,年轻人再转回身时,手上多了一个很大的餐盒。
餐盒里有三道热菜,两样甜食,一碟卤肉,还有一壶温度正好的酒,热气裹着香味四下弥漫。
年轻人将黑色的包袱放在桌上,没有握剑的左手拿起筷子,径直吃了起来,似乎已忘记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。
一只手试探着伸向桌上的一碟糯米糖藕。
年轻人没有抬头,“太脏了”。
那落魄之人的眼里现出了屈辱与愤怒,咬着牙把手缩了回去。
年轻人没有理他,自顾自的吃着。
那落魄之人慢慢走开,靠着床坐下,打开一直抱在怀里的油布包,一团红色的东西滚了出来,是小半块用红布包着的冻的硬邦邦的饼。
油布包里还有一本书,封皮很旧,没有任何字,书页已经泛黄,却被保护的很平整。那落魄之人捡起掉落的半块饼,用脏兮兮的手隔着油布摩挲着那本书。
他用力咬下一块饼,头发垂下来,一大颗眼泪打在手背上,冲开一小片污泥。
“从这个侧门进去,有一桶热水”,年轻人放下筷子,“你身后的床塌上放了一套衣服,洗干净后出来吃饭”。
那落魄之人抬起头,愣愣地看着年轻人。
“要么就出去”。
那落魄之人把油布包往怀里一塞,慌忙站了起来,床塌最里头果然放着一套干净柔软的衣裳,白色的两层绸缎面料,絮着保暖又轻便的雪狐毛。他把手在身上的衣服上用力擦了擦,捡起地上的床幔,将那套衣服裹了起来,急急地向侧门走。
走到门边,又顿住,嗫嚅着道,“洗好了之后,热的饭菜还会有吗?”
年轻人在酒杯里倒满酒,一饮而尽。
衣服上散着淡淡的香味,一种很淡很清的味道,让人心里慢慢平和下来。温暖又干燥的布料覆盖在皮肤上,阻挡了所有的寒气。
有多久没有过这种感受了?
黑色的包袱已经被打开,年轻人正看着手中一本黑色封皮的册子,闻声转过头,不由晃了一下神。
若不是手中拿着那套破烂脏污的衣服,年轻人简直没有认出他来。
这世上美貌之人并不少,或夭桃浓李,或出尘脱俗。年轻人却不得不承认,眼前这少年属于从未见过的一种,妖媚本多用于形容女子,用在这少年身上却一点不觉奇怪,而他的这种妖媚又带着男子最原始的野性和fēng_liú,混杂成一种令人难以描述的绝艳。
黑色的长发垂在身后,一张白净的脸全都露了出来,那落魄潦倒如乞丐般的人竟是个如此精致的美少年。
他的眼中清澈又干净,初见时那令人心悸的妖异眼神仿佛只是个错觉。
桌上的菜多了几样,仍冒着热气,床榻上换了一床新的棉被。
少年手足无措地坐下,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年轻人,看他没有什么反应,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,起先还用着筷子一点一点地夹,后来索性扔了筷子,用手抓起饭菜拼命向嘴里塞。
一桌子菜竟被吃了个精光。
年轻人道,“吃饱了?”
少年点点头。
年轻人又道,“吃饱了就走吧”。
少年愣住,突又用力地摇头。
年轻人冷冷道,“我并没有收留你的打算,从哪里来的,回哪里去”。
少年用力攥着袖角,“我没有地方可以去”。
年轻人道,“你家里人呢?”
少年低下头,默然半晌,道,“死了。。。都被杀了”。
年轻人皱了下眉,“被什么人所杀?”
少年的眼里涌上了一层水雾,“讨债的人,家父为求生计,欠了很多钱,实在还不起。。。”
年轻人道,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少年用手背抹了抹眼泪,“四年前”。
四年前。。。
年轻人的心隐隐痛了起来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少年道,“玹璟”。
年轻人提起桌上黑色的包袱,道,“今晚你可以睡在这里,明日一早离开”。
少年的眼睛亮起又黯淡,“可我能去哪里。。。”
一夜雪。
风雪终于停了。
“烧的很厉害,许是在风雪里吹了太久的缘故”,青乂将一碗刚熬好的汤药灌进少年嘴里,又压上一床绒被,“不过这孩子底子不虚,喝几碗热汤,发一发汗,把寒气逼出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。倒是傅公子您,怎么在门外站了一宿?”。
年轻人答非所问,“四年前。。。为什么偏偏是四年前?”
青乂的目光落在年轻人手中的黑色册子上,封皮四个力透纸背的金字:傅珏亲启。
“傅公子,这孩子的底细要去查一查么?”。
傅珏点点头,将黑色的册子收进包袱中,又从里面拿出一只薄薄的玉质腰牌,慢慢走出客栈,走向马棚。
青乂默默跟在后面,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,嘴巴张开又闭上,最后还是忍不住道,“您下山不过四月余,冲着傅珏这个名字来打探的人没有八-九,也有六七了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