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奶和蓝草的奶奶是多年的老朋友,她可喜欢蓝草了,喜欢她的长辫子,喜欢她斯文秀气的举止,总是亲切地喊她“草”。
奶奶可从没像喊蓝草那样温柔地喊过我。
果然,奶奶手里抓着一把黑黑的巧克力豆出来了。
巧克力豆嚼起来嘎巴嘎巴响,闭上眼睛,捂住耳朵,一口咬下去,就像是嘴里爆开了一颗巧克力炮弹,味道香极了。
奶奶从没有这样大把大把地给过我。我嘟着嘴望着奶奶。
奶奶给了我两颗,把剩下的全给了蓝草。
蓝草接过巧克力豆放进口袋里,就是不肯跨过门槛来,只是扬着手,要我出去。
我瞥了一眼她鼓鼓囊囊的口袋,才不愿跟她走。
奶奶推推我,我扭扭身子,闭着眼睛,捂着耳朵,把巧克力豆嚼得咯嘣响。
“你这丫头!”奶奶用力点了点我的额头,回身给我的口袋也装上半口袋巧克力豆。
我嘿嘿笑了,跟着蓝草出了门。蓝草来了就能把奶奶的石灰坛子打开,真希望她多来。不然,好东西放在石灰坛子,越放越干,越放越硬,要是等到不好吃了再拿出来就太可陪了。
蓝草把我领到屋场外的草垛旁,看着我不说话。
我也看着她。她两条辫子编得又粗又紧,黑油油的发梢别着一把洁白的栀子花,别提有多好看了。
“你的辫子真好看。”我羡慕地说。
“啥呀!”蓝草一扭身,跺跺脚不理我。
我莫名其妙,今天才见着她,怎么就得罪她了。
“蓝草,你要是不说话,我就回去了。”我说。我得要奶奶试试,看能不能给我也编条辫子,把栀子花插在辫子里多漂亮啊!
蓝草还是不说话。
“我走了。”
“别走!”蓝草转过身,羞红着脸,问,“你有栀子花吗?”
“有。”
她瞪了我一眼,低着头,鞋尖互相摩擦着。
我看出点意思来了,蓝草肯定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。
我不走了,看着她。
她脸更红了,半天才说:“我的花……栀子花……”她手指绕着辫梢,“栀子花……俊辉……俊辉送的……”
我听了,哈哈笑起来。俊辉那傻小子,还知道送花呢!
“不许你笑!”蓝草凶凶地看着我。
我合拢了嘴,可一想起俊辉送花那愣头愣脑的样子,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。
“不许笑!”蓝草推了我一把。我没提防,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。
“我就要笑,哈哈哈哈——”我生气了,推了蓝草一把。
“你——”蓝草红了脸,眼睛亮晶晶的。她生气的样子真好看。
“不许你收俊辉的花!”她说。
俊辉的花!那个傻小子,谁稀罕,我哼了一声。
“哼什么哼,就不许你收俊辉的花!”蓝草又推了我一把。我一个退步,踩在泥水坑里。
干干净净的新凉鞋,一下子变得脏兮兮的。这下,我真的生气了。
我用力推了蓝草一把,嚷嚷道:“我就要收,就要收!”
“你收了阿南的花,我都看到了,不许你收俊辉的花!”蓝草跳了起来,和我扭打在一起。
“你赔我的新凉鞋!”我扯着她的辫子,往泥水坑里推。哼,她那双粉凉鞋真刺眼。
“哎哟——”蓝草尖叫起来。
我们又叫又闹,又拉又扯,打得可痛快了!
“哎呀——女孩子,怎么也打起来啦!”
高校长!我一惊,松了手。蓝草还揪住我的头发不肯放。
“轻点,轻点,”我疼得龇牙咧嘴,“高校长!”
蓝草赶紧也松了手。
高校长问我们为什么打架。
我瞪了蓝草一眼,嘟着嘴朝天不说话。
蓝草也不做声。
高校长急了:“不说话,我就把你们领回家!”
蓝草说了句什么,声音比蚊子还小。
“什么?”高校长没听到。
蓝草的脸比奶奶烙饼时的锅子更红。
“蓝草把我的新凉鞋弄脏了。”我说。
“烟子——”高校长看看我的凉鞋,看看蓝草松松垮垮的辫子,哈哈笑起来,“就这么点事啊,行了,回去吧,别打架了,再打,扣你们的品德分。”
他边笑边摇着头走开了。
蓝草扯扯我的衣角,我不理她。
“给你。”熟悉的巧克力香钻进我的鼻子里,蓝草递给我一把巧克力豆。
我接过巧克力豆,嚼得咯嘣响。
真香啊!打完架,吃颗巧克力豆,全身都放松了,香味从每一个毛孔里钻出来,舒服极了。
“你经常来我们家吧。我妈常说,奶奶石灰坛子里的东西,不拿出来会坏掉的。你来,奶奶就会拿出来的。”我对蓝草说。
蓝草的脸还是红红的。“明天我给你吃我奶奶烙的蛋饼。”她跑得老远,回头说。
哇,蓝草奶奶的蛋饼,我似乎闻到了那种温暖的、带着葱味儿的松软的烙饼香。
四
我把阿南和俊辉送的栀子花,都养在瓷碗里。洁白的栀子花,用青瓷碗养着,又清又亮。
吃过饭,天暗下来。妈妈和奶奶在院子里摆上香案,供上点了红曲的米糕、葡萄和栀子花,还摆上五彩的丝线和针。
我趴在香案前,挑着喜欢的丝线。等会儿,我就要用天蓝色的丝线穿针,我要穿好几根针。香案上的针也有好几种,一种是最小的缝衣针,那是妈妈要穿的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