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”
黎致转过身,一双幽深得看不出情绪的黑眸睨视跪在地上的秦伯,“秦伯,你跟了本王,也有十多年了。”
“是”秦伯老眼晦暗,面容悲戚,“当年,承蒙王爷相救,老臣才得以苟且偷生十余年,如今”
秦伯没有说完,他想,自己藏了这么一个大秘密,隐瞒了云王这么多年,恐怕万死也难辞其咎。
他颤抖着枯瘦如柴的手,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绿檀木令牌,十多年了,这令牌在他怀里揣了十多年,从不敢离身,早就变得常年温热,如今更是烫手。
黎致神色不变,斜睨着消失了十多年的令牌,看着上面绿得发亮的降云二字,黑眸深邃。
秦伯双手捧着令牌,躬身递到黎致面前,“王爷,这令牌跟了老臣十多年,如今是该物归原主了。”
黎致伸手接过令牌,看着背后的祥云图案,“这令牌,本王也是第一次见到,当年父皇手持令牌二十余年,从没动用过令牌,如今本王要动用吗?”
秦伯一愣,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着云王,不明白王爷的意思,难道他不准备动用降云军?可是这么一直十万精英,一直养在山中,真的好吗?万一哪天宫里头那位不愿意供养了,甩手怎么办?
此时秦伯忘了,一旦宫里头的黎戬不提供军饷,那么降云军是可以依律起兵的!
关于这个问题,黎致没有给他解答,而是做了一件让他更为震惊的事!
只见他伸手把秦伯扶了起来,然后伸手倒了一杯茶,递到了他的手中,面色恭敬的道,“秦伯,你入朝为太医三十载,在云王府做下属隐姓埋名十余载,已经足够了。”
“王爷”秦伯颤声,他想,王爷是准备让他喝下最后一杯茶了吧?
“王爷,老臣还有一事相求。”
黎致蹙眉,但是还是点头,“秦伯请讲。”
秦伯想放下茶杯,跪下说,但是被黎致伸手阻止,“就这么说。”
秦伯只得颤声道,“老臣的两个徒儿,羽儿老臣自是不会担心,王爷定会护她周全。”
黎致点头,“嗯,本王死她也不会死。”
秦伯知道,云王是那种不动情则以,一旦动情,必是全心对待,所以他从不担心方清羽,方清羽虽然跟着他时间短,但是他却是真的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的,他一生无子无女,有个女儿一样的徒弟,还有个亲生子一般的无尘,他很知足。
“老臣知道,不过,无尘如果将来他与王爷老臣斗胆,冒死求王爷,介时能放他一条生路。”
黎致眉宇蹙得更紧,当下便明白了秦伯的意思,无尘对清儿的感情,他当然也是心知肚明,但是他此时在意的却不是这个。
“秦伯认识本王多少年了?”
秦伯怔了怔,低头答道,“启禀王爷,老臣从王爷出生便被指派为王爷的专属太医,现如今,整整二十三年了。”
黎致抬起头,“二十三年。现如今,当今世上,除了郑嬷嬷,恐怕也只有秦伯认识本王最久了。”
秦伯低首不语,也随着黎致的话陷入了一场遥远的回忆之中。
当年凌云皇后生子,他是奉命守在殿外的太医之一,云王一生下来,便被钦天监断定为龙子龙相,将来必为人上人,所以皇上一高兴,便当场封为“云王”,这也是开云开国以来,唯一一个一出生便封王的皇子,甚至于当时皇上还要封为太子,但是被钦天监阻止,他认为,封为太子名号过大,对于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来说,怕是压不住,凌云皇后更不同意,她跟先皇说的是,“你自己都不想要的皇位,为什么要强加给刚出生的孩子?”
这才作罢。
黎致接着道,口气中却有了遗憾与痛心,“为何秦伯认识本王最久,却还没看透本王的为人?”
秦伯顿住,云王的为人,他
黎致没有说话,亦没有再看秦伯,而是转身向门边走去,“秦伯以后就恢复原貌以王妃和无尘的师傅自居吧,云王府,从今往后没有秦伯,只有师傅。”
话音未落,黎致的已经走出书房,留下一个长长的背影。
秦伯呆住,低首看着手中余温尚热的龙井,半天没有动。
想起数月前在百花园的调侃,“王爷什么时候改口叫师傅?”
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?
“既然如此,那秦伯就将毕生所学送她做见面礼吧?”
“合着她一日不出师,你就一日不改口是吧?”
“”
当初的种种,如今竟然还清晰的历历在目。
当下,他才明白,原来云王,是这个意思,原来他手中的茶就是他的改口茶,只是被自己给破坏了。
半晌过后,秦伯才收起心思,含泪笑着喝下了手中已经凉透了的龙井,苦涩中透着余甘,是好茶。
黎致回到卧房时,方清羽已经沐浴完坐在矮榻上看书,从书封,黎致看出,她看的是医书。
“王妃要好好研习医术了。”
方清羽搁下医书,不解的挑眉。
“本王看来,你还没出师。”
方清羽无奈的叹口气,“唔,是不是师傅说我是他带过的资质最差的徒弟?”
某人勾唇,被方清羽的小委屈愉悦到,方才的郁结一消而散,忍不住调侃道,“反正不是最好的。”
方清羽给了黎致一个大大的白眼,“废话,有师兄这个天医圣手在,我就是会飞天遁地也够不上最好这个词啊!”
黎致把她拥入怀中,“本王也给你个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