邓大人坐下了,局促不安。
殿下话里的绵里藏针,他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。
穆寒是邓大人养大的,这是事实,那么从另一方面说,穆寒的婚事邓大人早就该操心啊,京城的公子哥儿,哪个不是十七八岁就定亲,十八九岁就成亲了的?能拖到二十岁的,真的很少。
林炤也坐下了,笑着请邓大人喝茶,他自己也端起茶杯饮了一口,这才淡淡的笑着道:“穆寒的性格也木讷,成天冰冷着一张脸,好像别人都欠他钱似得。这样的性子,能招谁喜欢啊?我见了都烦,更别说姑娘家了,能有一个爱跟他在一块儿说笑聊天,不嫌弃他的,已经很不错了。”
邓大人心里已经明镜儿一样了,这说的就是自己的女儿邓紫虞。一个屋檐下住着,邓大人能不清楚?邓紫虞成天的就爱黏着穆寒,天天‘哥哥,哥哥’的叫个不停。
他半天才嗫嚅着道:“殿下误会了……穆寒虽然性子冷,不过,看重他的人倒是不少……几年前,过年的时候宫里摆宴,皇上骑的马惊了,差点冲到女眷堆里去,穆寒冲出来将惊马给抓住,皇上安然无恙,女眷们也只是吃了些惊吓,并无其他,之后便有……几家人寻来问他的情况,微臣当时……”
他说到这里声音稍微的急促了些,道:“微臣当时想的是,大事未成,穆寒的身份特殊,微臣竟不宜擅自做主他的婚事。其次,穆寒自己也不愿意,微臣倒是去将来探问的人家一一跟他说了,他无一例外全都摇头,只说找到了殿下再说……”
林炤恍然的笑道:“原来是这样。”停顿了一会儿道:“现在已经找到我了,而且情况也差不多定下来了,穆寒的婚事自然不能耽误了。”
邓大人嗫嚅着,像是有些话到底说不出来。
林炤看了看他这幅样子,叹气道:“邓大人也不用说了,你的样子我已经能看得出来,大约是对穆寒和邓紫虞的婚事全然的不赞同。既然你这个做父亲的不赞同,我自然也没办法说什么。明天吧,明天我就让穆寒搬出来。”
邓大人一顿,忙道:“殿下,您……”
林炤笑了道:“放心,我不会有什么意见,婚事原本就该双方两家你情我愿,强扭的瓜不甜。穆寒年纪不小了,我也会抓紧给他找的。”
邓大人低着头,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林炤也不知道说什么好,他没想到邓大人居然这样的不赞同,自己话都说的很明白了,他还是没松口。
“喝茶,这件事到此为止,我不会再提了。”林炤笑着道。
邓大人端起茶杯来。
林炤道:“邓大人,有些话我不知道说出来合适不合适……其实我挺羡慕表兄的,我的处境基本上已经属于是无路可退了,只能往前走,退半步就只万劫不复。但穆寒没有到这样的绝境,他其实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境况,如果我没成功,他可以脱身离开,天南海北,自有他容身之处。如我一般,找个乡下安静的地方平静度日,也是好的。”
说到这里林炤微微叹气:“富贵圈里的人,总认为穷人不知道富贵人的生活,他们太穷了,根本想象不到钟鼎世家过得什么样的日子,繁华富庶,杯觥交杂,峥嵘轩峻,觥筹交错,满京城的芳华无数,世人能有多少人能体会到?”
“但其实,同样的,繁华富庶的峥嵘世家之人,也完全感受不到乡野间的日子是如何的。虽也有世人的烦恼,但悠闲的心境是满腹权贵金银的人无法理解的。每天早上起来,出门便能看到远处的山,近处的花香,青青绿草,郁郁葱葱。”
“昼出耘田夜绩麻,村庄儿女各当家。童孙未解供耕织,也傍桑阴学种瓜。如果不是亲身体会,富贵人哪里能懂的这样的生活?又怎么能懂山重水复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心境?”
山重水复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。
林炤话里的意思非常明显了。
也很震撼,邓大人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,顿了顿站了起来,躬身道:“殿下的意思,臣明白了,容臣回去和拙荆商量一下,拙荆四十岁了,才得这么一个女儿,她的婚事,臣实在不能自己做主……”
林炤忙站了起来,双手扶的邓大人站直了,道:“当然,这是当然的。还请多考虑一些时日,穆寒在你们身边长大,他到底如何,不用我多说。”顿了顿又道:“穆寒如今已经恢复了身份,我会命他也按照正常的称呼来称呼你们。当然,我们兄弟会一直将邓大人,邓夫人当成是有养育之恩的父母看待。”
邓大人承受不住这样的话,跪下道:“臣受之有愧,殿下如此,折煞微臣了。”
“这都是你们应得的。”林炤双手将他搀扶起来。
邓大人躬身告辞了。
林炤亲自送他到了门口,看着他坐上了轿子走了,这才转身吩咐谢忱:“你找个人去找穆寒,跟他说叫他明天请假一天搬家,穆府我已经叫人收拾好了,他也知道,搬过去了,我和皇长孙妃明天下午过去看看。”
谢忱忙答应:“是。”
“还有,叫他出府的时候给邓大人和邓夫人磕头,称呼改了吧。身份已经恢复了,就不要在称呼他们伯父和伯母了,心里知道便好。”林炤道。
“是。”谢忱再次答应,看见殿下说完走了,他赶紧的转身去了。
林炤回到了内院。心里还有些叹气,跟越绣宁说了情况,越绣宁一听也是惊讶,道:“想不到邓大人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