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气渐凉,一转眼街头的树木好些已只剩光秃秃的树杈,像是在哀叹一般垂下了头颅,昭示着寒冬将至。冬天的脚步总是来势汹汹,分明还要隔上一段日子才能到来,却早早开始卷着风到街道上耀武扬威。倏地一声,不忘沿途拽下几片枯黄的叶片,又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地上。
楚寒跟着长泽穿过了几处城镇和树林,不知不觉进入了中州的主城区。这里的街道比之前见过的还要宽阔,行人来往穿梭却不显拥挤。一到新的地方,长泽就会去找家客栈让众人歇歇脚。主城区和外面最显著的区别,除了变宽的街道,还有更为密集的高楼。街边的店铺皆挂着做工考究的牌匾,店门亦宽大了不少。在没有商铺的空地上立着形形色色的小贩,或是卖点小吃,或是卖点模样精巧的玩意。街头有大人牵着小孩四处闲逛,凉亭里坐着多愁善感的少女,店铺外过往的人群络绎不绝。
主城区的外围绕了一圈河水,河面上飘着枯败的荷叶,岸边满是垂柳。若现在是盛夏,水面上翠绿的荷叶托着一朵朵娇艳的莲花,柳树疯长着枝叶,河畔定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。可现在已半只脚迈入了冬天,偶尔有船只懒洋洋地荡开波纹驶在水面上,垂钓的老翁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,显得格外冷清。在夜里还是会有灯火通明的画舫出现,人们喝酒划拳的欢声笑语一直从船上飘到了岸上,依稀能听到船头的美人弹奏了一曲动人的歌。似乎不管季节如何变化,人们总是能迅速地找到一点乐子,给这冷清添上一分热闹。
碧汐身上披着一条裹着毛领的披肩,第一次见到这条长河时差点惊呼出声。朔雨伸了个懒腰就侧身靠在树干上,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河里扔碎石。
“这条河是从哪儿流过来,又要到哪儿去呢?”碧汐捂着衣袖,站在岸边小心地探出头张望。可她看到的只有河流与天空的交界线,一个暧昧的没有尽头的尽头。
堂庭殿的西园里有一个碧湖,如同一块翡翠嵌在了地面,囊括了大半个园子。每年夏天他们一家人会在晚上坐在湖中的小亭上乘凉,就着月色吃上几块点心。有时候爹喝多了酒,兴致上来,会忍不出抽出筷子击打在玉石做就的杯盏上,哼上一段破碎的不知名的曲子。而娘就会在旁啐他一口,说他是个讨人嫌的醉鬼。碧湖在她心里留下的都是一些温馨的回忆,她也曾觉得碧湖无边无际,可以承载住她的大半个世界。可如今到了外面,才逐渐发现天高路远,过去记忆中的景致已经越来越小,恍然间就落在了身后。
“这条河是从华州的南面流过来的,绕着这座城淌了一个圆。”长泽说着,伸手替她挡去了身侧的柳条。
“我们还有多久就会走出中州了?”楚寒出声问道。
“一个月吧。”长泽回答,“现在天开始变冷,愿意出门的人变少,我们可以走一些近道。”
“中州过去是什么地方?”楚寒不了解望州以外的地方,一听长泽讲到其他地方就好奇地询问起来。
“是虞州。”长泽想了想,折了一枝细柳沾了点水,在地上画出了图形,“我们现在就在这里,西边是属于麒麟族的望州,东边是属于凤凰两族的虞州,南边是桑州住着孔雀一族,而北边的华州是龙族的势力范围。”他一边解说,一边在地上圈圈画画。
留在地上的水痕没过一会儿就消失不见,楚寒记住了一个大概:“我明白了,我们是以前一直是沿着中州南部走的,现在到了中州中部,接下来就要绕去虞州。”
“没错,”长泽点了点头,“青龙宫就在虞州,我们便是要去那里找青和大人。”
“青和大人作为青龙族长,有着这样高的声望,四神的地位又极高,可为何虞州不属于青龙?”楚寒不解地问道。
“对呀,明明白虎宫就在望州,可望州却一直归属于麒麟族。”碧汐歪了歪头,也开始整理长泽话中的信息。
“虽然四神的地位极高,可他们在成为白泽之前都没有统辖地区的权力。”长泽把地图简单地勾勒了一遍,画完之后就将手中的柳条扔了出去。
“成为白泽……我打小就听爹娘讲过,‘选神’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,能成为白泽又是何其有幸。可是白泽只有一个呀,其他没有成为白泽的人又该如何?”楚寒陷入了思绪之中。
“这就涉及颇多了。”长泽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,“不管他们是否成为白泽,我们也必须敬畏他们,这是我们需要遵守的规则。”
“长泽哥哥,听从于堂庭殿也是你要遵守的规则吗?”碧汐突然问了一句,长泽侧过头,用那双深黑的眼睛望着她,却没有回答。碧汐的眼睛像是一池春水,总是润湿的,透着潋滟的波光。对上长泽的视线,她眼眸里的水就起了涟漪。
“为什么这样问?”哪怕是气焰嚣张的风抚过长泽耳畔的发丝也带上了一股缱绻的意味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话一说口碧汐就感到后悔了,她立刻意识到自己问得过于唐突,“对不起……我只是……”
碧汐支吾了半晌,后半句话却被吞进了咽喉。
她只是突然感到害怕,害怕对于长泽而言重要的只是规则。她害怕自己和楚寒对长泽而言不过是应尽的义务,只是恰好因为他们身上流着麒麟直系的血脉。但若真的除去这层血脉的关系,她和楚寒又如何能将长泽留下?
“碧汐,你用不着对我道歉。”长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