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境中的芷姚, 还是个半大的小姑娘。
第一次见到她时,她才约莫七八岁。黄口小儿的年纪, 胆子却大得不行。
梦中的自己被选作太子陪读, 自小进宫就与太子一处念书上课。一日午后,自己从外面回来教室,突然发现太子的书案下有动静。
作为太子伴读, 保护太子也是他的指责之一。只是在学堂上不允许佩剑,他只能放轻脚步,颠了颠腰上佩戴的玉佩, 瞅了个准头就要朝着桌案砸去。
但好在他玉佩在手, 没能砸出去。
桌案下的那人也发觉有人进来, 却是个蠢的不知道躲藏, 连忙手脚并用地从桌案下爬了出来。
原来那下面藏的不是什么蒙面刺客, 而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。
只看小姑娘身上的穿着,就知道此人在宫中地位不低。再看她脖子上佩戴的用材独特的璎珞, 他认出了面前的小女孩。
这就是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,德阳公主。她由皇后所出, 和太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妹。在她刚出生时,就有了公主的封号。
他也常听太子在闲暇时谈起德阳公主,但并不算了解——遇到一个妹控太子哥,说出来的关于德阳公主的事情, 可信度还能有多高?
“你是谁!”小公主趾高气昂地插着腰扬声问他。她从桌案下钻出来, 头发在动作中被撩乱不少。这会儿整个人看上去, 就像是顶了个鸡窝头。
他恭敬地对她行了个礼。
“我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叶添。殿下这会儿不在这里。”
“我当然知道他不在这”她横了他一眼,又毫无形象地踢了一脚太子的桌案。
“平身吧!不要和他说我来过这里!”说着她就整整衣裙想要离开。哪知她还没走出学堂,太子就从外面回来了。
“德阳又做了什么,不给太子哥哥知道?”
小姑娘见人来了,倒也不躲,直接扑进了太子怀中。
太子虽天资聪颖,但却体弱,差点没能守得住小公主的这一扑。
“阿兄!你到底给德阳准备了什么生辰礼物啊!”
他看着面前的这对亲密无间的兄妹,才明白这小公主大中午不睡觉,跑来东宫这边来是为了什么。
有了这一次,再后来她往学堂这边跑也就变成了家常便饭。
少年时光总是欢乐却短暂。在他弱冠那年,边境起了战事。邻边的金国来势汹汹,将荆国打了个措手不及。前方战事吃紧,荆国极缺将才。镇守边关的老将在一次战事中殉国,整个荆国都陷入了慌乱之中。
荆国前方战败,朝堂上,主和派又以国力却容不得他们反击为由,赢了主战派,只能同金国议和。而除了割地赔款,金国还有一个要求——和亲。
金国不仅要求和亲,还指明了要荆国皇帝最疼宠的德阳公主。
看到了议和条件后,皇帝勃然大怒。一改之前的决定,要从别的大营调军,与金国相持。
这样的战事对荆国是国力的消耗,但对叶添这样的青年官员,却是机会。
此次出征,叶添也在其中。临出征前,他特别又去了一趟东宫。太子哪哪都好,但却依旧体弱。已是弱冠之年,东宫之中却只有一位太子妃。两人成婚三年有余,如今膝下却无一子。有野心的皇子颇多,见太子这副身体,都瞅着那个位置使劲。
如今的他抓紧一切机会往上爬。到往后,他便是太子的助力。
不想,他这天来到东宫,还见到了最近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德阳公主。
他同太子议完事后往外走,刚刚好遇上了公主仪驾。在自己弱冠之后,他同德阳公主就没怎么见过面了。毕竟他们都长大了,不怎么方便再见面。但少年时的感情却依旧在。
他对着她的轿子行了个礼就要离开,她却停了轿子,从上面走下来。
她比他上一次见到时消瘦了不少。想来最近过得也不是很好。
“公主要注意身体。”
两人对视良久,他半天只说出这样一句话来。
“我听阿兄说,你这次要上前线了。”她垂着头低语,双手将身上的丝绦在手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。
“是。”他看着面前的小姑娘,点了点头道。此时的她才过了十三岁生辰不久,还是个孩子。虽然律法规定这个年纪的女子就已经可以嫁人,可是荆国的贵女们哪个是守着律法上的时间嫁人的?
“我听说这场仗,不好打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惶恐,让他想到了无根漂浮的浮萍。他想,前朝的议论终究是传去了后宫,让她知道了这些事情。
听到自己可能会被送去和亲时,一直备受宠爱长大的她该有多害怕?
“”他不知要如何回应她。临近冬天,天寒地冻,确实不好打。而且荆国接连两年大旱,粮草也不怎么充足。
“所以,还是议和会更好么”她的声音彻底低了下去,虽是一个问句,她自己却已带上了肯定的语气。
“父皇他是不是因为”她说着,声音梗住。“朝臣们这会儿怕是恨毒了我。”她说着,摇摇头竟笑出了声,可声音中却是无尽的凄凉。“还有百姓们也是”
“金国并不会因为同荆国议和而停止战争。”他皱了皱眉,沉声对着她说。“即便是你嫁了过去,也无济于事,最多就是晚些攻打荆国。”
“可依旧能够给荆国争取到些时间不是吗?”她闻言,猛地抬起头,目光焦切地看着他。
直到这个时候,他才意识到,面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