庚辰年戊寅月丁未日,吉,宜婚嫁。

在家近半月的沈长念穿上绣娘赶制的嫁衣,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庭院里。

乡邻都来观望,一则是蹭蹭婚事的喜气,二则是看看稀奇,这当了二十多年男人的右丞相嫡子,忽然变成女人,还要嫁给左丞相,难道不是天大的热闹吗?

谢灵妙和谢轩也抵达沈府,皆是若有所思。

谢灵妙想的是自己爹是不是早就知道沈长念是女儿身,所以当初才那般阻止自己。

而谢轩,从到达沈府开始,他紧蹙的眉头就没有松动过,满身的愤怒让周围的宾客都有些不明所以。

作为主人,沈重也注意到谢轩,但他并没有上前询问,只是嘱咐小厮:“如果今天有人闹事,无论是谁,全部押往官府。”

小厮们自然是听从沈重的命令。

外边炮仗、锣鼓声越来越近,沈长念听着,心绪杂乱。

说不紧张是假的。

但更觉得无法言说的,是内心的挣扎。

她跟随祁学谦回到沈府时,父亲和母亲亲自在沈府前等候她。

祁学谦没有向他们问礼,扶自己下马车后,嘱咐一句“万事小心”,就让车夫驱马离开了。

倒是母亲见她回府,前所未有地嘘寒问暖,但他们三人一起吃过午饭后,母亲照旧回房午休。

因为之前的事情,她并不想多言,也准备跟随母亲离开时,父亲却制止她。

“长念”沈重满含愧疚,“我知道你心底不好受,为父也是一样,只是我不得不这样做。”

沈长念没有说话。

因为他们两人心底的不好受,差了不止一个层次。

她想出声质问他,为什么要在那样关键的场合揭露自己的女儿身?

但她没有。

因为她知道,沈重如果想说,见面时肯定就告知她;可如果不想告诉她,他有千万种方法回避。

沈重看着女儿的模样,也知道她心底的不满,反问道:“长念,为父知道你心底对父亲存有怨气。可是为父问你,倘或我不揭露,你还要隐瞒多久?”

沈长念不知道,可也不想去思考,大不道地凝视着他。

“我现在直接告知皇帝,表明你的女儿身,沈家的地位不会受到影响,你自然不会有生命威胁”沈重回望她“可如果你日后为官,却被发现是女子,一则是沈家极有可能被攻击,二则是你的年纪愈发大了之后,怎么可能还找到让人满意的婆家?”

“难道祁家,就是您心底满意的人家吗?”沈长念露出讥讽的笑容,“没想到您对政敌倒是这般信赖。”

“不是”沈重听着她越距的话,没有愤怒,捋了捋胡须,接着说道,“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满意祁家,但是…”

“沈家是忠于皇帝的,但是现在,魏朝的权力都集中在祁学谦手里,尤其是…”沈重望向她,顿了顿,“兵权。”

沈长念一惊。

魏朝的兵权用虎符控制,左半边交给将领,右半边交由皇帝。

当初为了压制太后和常安的权势,严佑元在沈重的建议下,把另一半交给祁学谦。

平乱之后,无论其他臣子如何明示暗示,他却始终不愿意把虎符交还。

乱臣贼子之心,可见一斑。

“所以”沈长念面色与平常无异,“您要我去祁家拿到虎符?”

“是”沈重仿若没有看见她眼内的苦涩,径直说道,“祁学谦有狼子野心,现在虎符放在他手里,如果有一天他想发动政变,我们只能任他宰割,所以,你必须把虎符盗出来。”

“父亲”沈长念笑得讥讽,“圣上赐婚,我便终身是祁家的人,您告诉我,倘或祁学谦遭难,我怎么办?”

“倘或我和你母亲遭难,你怎么办?”沈重的语气里透出质问,随后又恢复劝慰“长念,你要记住,夫家是不可靠的,娘家才是你终身的倚仗。”

“你的婚,是我请圣上赐的,事成之后,你自然可以任凭心意。你想再嫁也好,想四处游玩也好,想隐姓埋名也好,都随你。”他抿了口茶,继续劝道:“这些都是陛下的意思。”

沈长念看了看这位誓死效忠帝王的父亲,严肃地说道:“我不知道办成需要多久。”

“无妨无妨,这件事原本就不容易,何况你一个女儿家?”

沈重以为她同意,笑容满面:“只要在祁学谦谋反之前拿到就行,日后你便是他的枕边人,风吹草动,你自然也都清楚。”

沈长念没有搭话,一味地笑。

沈重以为目的已经达到,也知道还需要给她缓冲的空间,关怀几句后,自己先离开了。

沈长念回忆起这些,红盖头遮掩住她的神情,同时也阻碍她的视线。

她其实,并不愿去参与两派的争端,只是因为身份使然,而不得不被牵涉。

至于兵符。

她绝对不会交给父亲便是了。

毕竟听他的意思,一旦拿到虎符,就定然要对祁学谦下手,两大派别的敌斗,到时候必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。

战争和迫害,都不是她想看见的。

而具体怎么办。

来日方长,以后再细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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请来的冰人告知沈重,说是新娘子该上轿了。

按往日娶亲的规矩,由兄弟背新娘子上轿,沈重便让沈长泛将沈长念背上花轿。

沈长泛没让小厮跟随,自己去往沈长念的小院。

青源看见来人,哭哭啼啼地将沈长念交托给沈长泛,她想跟随着主子,将主子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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