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月二十五,问府出城。
我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,一手托着我哥送来的点心,一手捏着帕子擦嘴。
这会儿应该已经上了山路了,车夫谨慎了许多,不再跟夕而谈天扯地。
刚才出城的时候碰见了王爷——说是碰见,不如说是他在等我们。
不过我只是远远地瞧了他一眼,我爹不知跟他说了些什么,他没有执意来我的轿前,所以我也没看清究竟是怎么样的好神情,能让莫绯烟钟情许久。
临出城门的时候我瞥见了应还,他正在顺他的马毛。
马倒是挺乖的,主人就不怎么温和了。
原来我们要去的是一处山上的温泉,听夕而说这是皇上赐给我爹的园子,以视对我爹的重视。
园子不大,不过我们来的人也不多,毕竟年关将至,要留些人在府里置办。
晚饭的时候桌上添了一道烤野兔,啧啧,兔兔那么可爱,当然要连头吃。
就是吃多了有点撑,我拽着夕而出来陪我消消食。
我感觉我来的这几天应该胖了不少,除了睡就是吃,也走不了两步路,这等到进宫的时候,怕是要胖一圈。
山顶上就是比家里冷,我踢了踢脚底下的草跟夕而说:“再转一会就回去吧,怪冷的。”
夕而回我:“那就现在回去嘛,这么冷的天你说你干嘛非要出来转啊。”
我说:“不行,还没到半个时辰。吃完饭之后半个时辰要走一走小肚子上才不会长肉肉你知不知道?”
夕而道:“您这又是从哪听来的啊?你要怕胖,您就少吃点啊,您瞧那只可怜的兔子,全您肚子里了。”
我敲她:“世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,晓不晓得?”
夕而揉脑袋:“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,我可争不过您。”
我笑笑,继续低头走路。
“小姐您快看。”夕而突然抓住我,我顺着她手的方向看天。
奥呦我的妈,大晚上的在山上放风筝啊,谁这么闲?
“小姐,王爷来了,您要见吗?”
王爷跟来了?这风筝是信号?
我还真是没习惯这种原始的联系方式。
我瞅着夕而一脸的担心,我说:“见吧,你带路。”
“是。”
我过去的时候,王爷正在慢慢的把风筝收起来。
夕而行了个礼,然后推在十步之外等着我。
王爷并未开口,只是一圈一圈的把风筝线缠起来,缠了好久。
我感觉我现在像是在演戏,好像有人给了我一个简短的剧本,然后让我自由发挥,将我与王爷的事情清理干净。
只是王爷是真情实感,我一站在这里,就好像是被他带动,心里一抽一抽的痛。
“太后说你二月初一进宫,我怕年后忙,又怕到了年关不得见你,所以今日便追来了。”他把风筝放在一边:“有些话,我得提前嘱咐你。”
我不知该说什么,只是望着他。
他说:“皇后离世快要一年,太后此时要你进宫其实是有风险的,你一进宫一定会有人借机说你在先皇后丧期未满时进宫,定会冲撞先皇后。你要好好保护自己,六宫的主理之权暂且不要也可。你要等,等上一年左右,这一年里行事切不可张扬,更要留心后宫中的可用之人,作为你自己的后盾。你的心腹一定要对你忠心,必要时为你分忧,你明白吗?”
“太后对你的喜爱之情是你的保障,却也是你危险的原因。太后想要你做皇后,后宫的人也看的明白,你初进宫时定有人想要先探探你的底,你要学着管好你宫里人,不要让身边的人对你不利。不要相信她们口中说的话,你要自己一点点查明白,谁才是你可以选择的人。”
我本以为王爷来是来跟我说之前的情情爱爱,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,让我不知所措。
他这样面面俱到的替我筹谋安排,不知道心里要如何难受。
这样的言语,像是永别一般。
他走近,用比刚才还要认真的语气说:“烟儿,若在你无力抵抗时有人加害于你,答应我,一定要先忍下,等到你有足够的把握扳倒她时再动手,千万不要为了逞一时之快而伤到自己。答应我。”
他眼里的光几乎让我忘记我并不是那个与他情投意合的莫绯烟,我顺从的点头,只希望他能安心。
他笑:“这就好,我本不想让你进宫做什么贵妃皇后,可天命若要你经受这些,我只希望我还有些力气能帮你。”
我从没见过比王爷更好的人,事已至此竟还能这般替我周全。
王爷,何必如此呢。
我稳了稳心绪,开口说:“让王爷费心,绯烟无以为报。”
他愣住,然后低头苦笑:“也好,这样才是应该有的样子。”
山顶的风里裹着刺骨的寒意,我没忍住,轻轻咳了俩声。
他回头看了看那风筝:“从什么地方开始,从什么地方结束。这风筝,就让它留在这吧。”
然后他看着我说:“回去吧。”
回去的路我走的颤颤巍巍,夕而担心地说:“小姐是不是冻着了,我们快些回去,别在山上染了病。”
我摇摇头:“不是冷的。我现在还不想回去,夕而,让我在这再呆一会儿。”
我靠着树,王爷最后那一眼一直挥之不去。
多好的一个人,怎么就非要走到这一步呢。
夕而有些着急:“小姐您不能这样在外面吹冷风啊,您要是想一个人呆着,咱们回去,夕而绝不打扰您,好